那是一截断指。 是一个人的右手小拇指。 指根的伤口整整齐齐,隐约可见里面的白骨。 拇指上有一个清晰可见的牙印。 五皇子认了出来,那是他的牙印。 这是德荣的手指。 曾经他控制不住自己发狂,德荣在阻止他时,捂住了他的嘴。 他恼怒不已,抓着德荣的手狠狠撕咬,在手上留下了一直消不掉的牙印。 五皇子觉得他周身的热血沸腾起来,身子止不住地发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景棠! 杀了! 杀! 就在他青筋暴起,准备不顾一切打死六皇子时,六皇子伸出手,替他合上了盖子。 六皇子的声音轻飘飘的,却从未如此自信,道: “皇兄别急,你的德荣还活着。” 德荣没死? 这个可能性将笼罩在五皇子心头的恐惧撕开了一道裂缝。 他死死盯着六皇子,眼里是恨不得把六皇子拆骨入腹的凶狠,道:“他在哪儿!” 六皇子毫不畏惧地直视五皇子吃人的眼光,全然没有从前怯懦的样子。 六皇子道:“五皇兄想让德荣活着的话,等会儿出去找我,别让逍遥王他们看见。” 说完,他又成了那副温良的样子。 他对周遭的宾客道:“我去外面醒醒酒。” 说着,六皇子走了出去。 五皇子手里紧紧握着装有德荣手指的盒子,嘴里狠狠咬着自己的舌头,才不至于失态。 过了几息,他往嘴里猛灌了一壶酒,然后又当着众人的面吐了出来。 他的侍从搀扶他道:“五殿下,您没事吧。” 周遭的宾客看他的样子十分狼狈,纷纷替他打圆场,道:“五皇子是娶了美娇娘,高兴太过,喝多酒吧。” 五皇子对侍从道:“我出去一趟,不许跟。若表哥问起来,就说我去更衣了。” 一出门,五皇子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六皇子。 他上去一把掐向六皇子的脖子,语气森然道:“他在哪儿?” 六皇子感受到五皇子的手像是铁钳一般,他怎么也挣不开。 可哪怕他的脸因为呼吸不畅别的通红,他嘴角还带着笑。 五皇子略微松了松手,六皇子这才从嗓子里挤出几个字,道:“皇兄,你今日不是将他跟张小姐一起娶进门了吗?” 五皇子觉得他的理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随时可能就像泄了闸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 可德荣的下落像一根弦一样,维系着理智与疯狂的分界。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颤抖,道:“什么意思?” 六皇子眼里全是报复的快意,道:“您把张小姐娶进门的时候,他就躺在太师府的八十八台嫁妆里面啊。” 五皇子瞪大了眼睛。 他骑着马迎娶张小姐的时候,他跟张小姐拜堂的时候,他的德荣就蜷缩在狭窄的嫁箱子里,捂着失去了一根手指的右手。 该有多痛? 他的德荣该有多痛? 五皇子掐着六皇子脖子的手一点点锁紧,六皇子渐渐不能呼吸,眼前一阵阵发黑,白净的脸憋得通红。 这时,有侍从路过这里,惊道:“五皇子!” 五皇子被这一声惊吓到,连忙放开手。 看着靠在墙上大口喘气的六皇子,恨意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占据了他的全身。 他想握住六皇子的脑袋,一下下砸向这面墙,将他的血肉砸成泥。 可是隐约中,德荣似乎在呼唤他。 五皇子抓着最后一丝理智,抛下六皇子,往后院奔去。 那里放置着跟张小姐一起抬进来的八十八抬嫁妆。 五皇子走后,侍从战战兢兢道:“六皇子,您没事吧,刚刚是怎么了?” 六皇子笑得开怀,道:“没事,我跟皇兄闹着玩儿呢?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这侍从是五皇子府上的人,本就向着五皇子,见六皇子愿意息事宁人,便低着头离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五皇子飞奔着跑向后院,府上的大太监和张小姐府上的嬷嬷正在清点嫁妆。 看到五皇子过来都吓了一跳,只因五皇子瞪大了双眼,眼中布满红血丝,整个人透漏着癫狂。 张府的嬷嬷笑着上前,刚要问五皇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五皇子便疯了一般对院中的所有人骂道:“都滚!” 他的样子太可怕,院中的侍从都低着头跑了出去。 人都走后,五皇子对着一抬抬嫁妆哭着唤道:“德荣!德荣!你在哪儿!” 末尾的一个嫁妆箱子发出了一点儿动静,五皇子连忙跑过去打开。 五皇子道:“德荣,你别怕,我这就来救你出来。” 可箱子外面上了道锁,他看到桌子上有一大串钥匙,是张府嬷嬷刚刚留下的。 五皇子起身过去拿,一大串钥匙,不知道是哪一把。 他颤巍巍一把把钥匙试着,对里面的德荣道:“德荣,你跟我说句话。” 里面的德荣虚弱地唤了一声:“殿下。” 这虚弱的声音,将五皇子的情绪再次推向崩溃的边缘。 他心里如焚,可试的几把钥匙都打不开锁。 情急之下,五皇子竟直接用拳头砸向箱子,直把手砸的血流不止,总算砸开了一个洞。 他又从库房里拿出来一个撬棍,把箱子撬开来。 里面的德荣蜷缩成一团,脸色苍白,身子早就僵硬了。 五皇子一眼就看到他的左手紧紧握着右手,那里少了一根手指,血迹早已干涸。 五皇子将德荣从箱子里抱了出来,嘴里不停道: “我会给你报仇的,我要把景棠碎尸万段给你报仇。 ” 德荣没应声。 五皇子低头看去,德荣脸上一片死寂,明明睁着眼,却不似活人。 五皇子道:“德荣,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德荣终于开口道:“殿下,奴才想问您一个问题。” 不知为何,五皇子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