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娘子只是问:“是你抢的军饷,然后栽赃在我们身上的吗?” 君显身子一僵,将视线移开,艰难地点了点头。 黑娘子又问:“你上山来找我,就是想要通过我找到被抢走的军饷吗?” 君显咬紧牙关,再次点头。 黑娘子再问:“那些正往上进攻的人,是你手下的人吗?” 君显除了点头,哑口无言。 黑娘子的心仿佛被撕开了一道裂缝,明明是温暖的日子,旁边的烈火还散发着灼人的温度,她却感受到了彻骨的冰凉。 不等旁人开口,她便撕扯下头发上累赘的首饰,把大红色的喜服脱了下来,投入大火之中。 她发出简单的命令: “杀了他!” 山匪们一拥而上。 哪怕他们人多势众,但君显武功高强,还是突破了层层包围圈,来到黑娘子身边。 他再不复寻常潇洒自在的模样,为了应对一个又一个朝他杀来的山匪,甚至可以用狼狈来形容。 他眼底带着痛楚,“我承认我最开始目的不纯,但我对你说过的话是真的,喜欢你,想娶你也是真的。” 烈火映照着君显的面庞,真真假假,黑娘子分不清楚。 而兄弟们受伤时 发出的哀嚎声,是真真切切能听到的。 大火灼烧,毁掉的是她立志要守护的山寨。 如果说喜欢她,想娶她,就是在新婚夜,将她的兄弟砍伤在地,将她的山寨搅个天翻地覆。 那这样的喜欢她承担不起。 黑娘子握紧自己的大刀,朝君显砍去。 君显的人在此刻也攻了上来,与他们这些野路子不同,君显带的人个个训练有素,武艺不凡。 眼看各方山匪来得越来越多,君显和他带的一干人等奋力突围,往山下狼狈逃窜。 一个山匪问:“大当家,可要去追?” 黑娘子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道:“先救火。” 寨子里的火灭了,心里的火又该怎么灭? 整个山寨一片狼藉,与她相依为命的兄弟,或多或少都受了伤。 没人责怪黑娘子,但黑娘子的自责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黑娘子恨自己痴心妄想,誓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黑娘子联系各方,终于有了狗杂种的下落,又绑了顾玉作为诱饵,等待君显到来。 可她等来的不是复仇,而是更深的绝望。 顾玉来到关押黑娘子的地方,入眼便是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布团的黑娘子。 她的目光空洞,脸色衰败,并不长的头发散乱在肩膀,整个人透着一股阴沉沉的死气。 如一朵将要凋零在秋风里的玫瑰。 黑娘子看到顾玉进来,也并没有什么反应,心如死灰,不过如此。 绑起来是防止她自杀,嘴巴塞住是怕她咬舌。 愚蠢又贴心的二叔怕她不舒服,在麻绳里面塞了棉花,怕她口渴,把嘴里塞着的布团用水打湿。 顾玉简直无语。 顾玉坐到她身边,帮她把嘴里的布团拿下来。 因为塞得太久,黑娘子的下巴一时合不上。 顾玉道:“黑娘子,谢谢你没说出我女扮男装的秘密,不然要是被有心人听去,我难逃一死。” 黑娘子被绑着,无法挣脱,顾玉试图通过示弱来缓和彼此的矛盾,拉近彼此的距离。 但黑娘子没有说话。 顾玉又试着唤醒她的求生意识,道:“你想知道你的兄弟们会怎么样吗?” 黑娘子呆滞的眼球这才动了动。 顾玉道:“若是身负命案的山匪,会被充为军奴。其他人,会重新修订户籍,改为军户。” 黑娘子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道:“身负命案?是有不少身负命案,可又有多少是为 了活下去不得不杀人。” 顾玉道:“都有谁?” 黑娘子看着顾玉道:“岩阴山有个叫李平的山匪,打猎回家,妻女皆被同村的恶霸欺辱,女儿自尽,妻子发疯。他状告官府,官府仅仅为了恶霸给的十两银子,判恶霸无罪。李平在一个夜里用砍刀割下恶霸的头颅,挂在村口的老杨树上。他一路逃到岩阴山上,求我庇护。” 顾玉道:“还有呢?” 黑娘子干咳了两声。 顾玉连忙拿起桌上的水,喂给她喝,但是她并不领情,把脸扭到一边,顾玉只好坐回去。 黑娘子继续道:“有个叫宋二柱的,辛苦劳作一年得来的粮食,却被小吏强行收走,他爹求小吏给他们家留个过冬的口粮,却被小吏一脚踹断了肋骨,躺在床上哀嚎了三天三夜,还是没挺过去。尸体还没下葬,小吏又上来收死人税,说是丧葬占了公家的地,就得收税,不然不给下葬。宋二柱跟小吏争执的时候,失手把小吏推到石头上,磕死了。” 顾玉沉默下来。 黑娘子道:“还有拜堂时,给咱们当礼官的老头,他原本是十里八乡罕有的读书人,寒窗苦读他年年考,年年没他的名字,进城 时发现不学无术的村长儿子竟然在县里当了小官,打听之下才知道村长儿子用的是他的名字,他早好多年就考中举人,却被蒙在鼓里。他疯了一阵,然后埋伏在村长儿子回乡的路上,用麻绳勒死了那人,伪装成自杀,后来事情败露,他走投无路,便拖家带口上山来。” 顾玉道:“还有呢?” 黑娘子摇摇头:“还有太多太多了。” 顾玉道:“黑娘子,我会为他们平反案件,酌情处置。” 黑娘子道:“顾钦差,在你们这些人眼里,我们是不是活该千刀万剐,平反案件,酌情处置,充为军奴,改为军户,都是你们大发善心,我们要千恩万谢?” 残酷的现实面前,容不得顾玉狡辩。 黑娘子讽刺一笑:“盗亦有道,我们当山匪,穷困潦倒者不抢,孤儿寡母不抢,逃荒落难者不抢,实在抢不到东西的时候,就在山里开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