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响起雨打窗棂的声音,皇贵妃低声啜泣。 太后惊得抓紧了手帕,道:“你说你弟弟是女子?” 皇贵妃抽噎不止,用力点头。 太后质问道:“你们也太大胆了!一旦被发现,可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顾玥跪在地上,给太后磕了个头:“父亲走后,家中妇孺无所依靠,只能如此。求太后看在臣妾妹妹为了宫变耗尽心力的份上,瞒下此事,让御医为妹妹救治。臣妾必当结草衔环,以报太后娘娘的大恩大德。” 太后想了许多,比如长公主对顾玉的态度,比如顾玉不顾一切的付出,比如女扮男装是顾家的把柄。 可最后脑海里,还是刚刚顾玉满身是伤的样子。 一个女子,能走到这一步属实不易。 一向眼高于顶,对长公主都恨铁不成钢的太后,心里都佩服不已。 太后亲自将皇贵妃扶了起来,握着她的手道:“好孩子,你们做的事,哀家桩桩件件都看在眼里,你放心,此事绝不会传出去。” 顾玥擦擦眼泪,道:“谢太后。” 太后忙道:“快出去照看你妹妹,那样的伤,万不能耽误。” 顾玥连忙起身,前去顾玉身边陪着。 太后将所有不相干的宫人都遣了出去,百里青和王乐游也出去了。 宫殿里只有包括林御医在内的三个御医,太后,顾玉顾玥六人。 赵御医道:“太后,皇贵妃,这伤口狰狞,二位在此,恐被吓到,还请前去侧殿避避血腥。” 顾玥紧紧抱着顾玉,避免她肩头的剑碰到别处。 太后则坚定道:“无妨。” 三个御医面面相觑,这不是无妨不无妨的问题,男女有别,哪怕是太后和皇贵妃也该避嫌。 一个御医犹豫道:“这不合规矩。” 太后怒斥:“现在哀家说的话就是规矩!快些疗伤!” 见太后和皇贵妃都不走,顾玉情况又实在紧急,一个御医率先搭上顾玉的手腕。 这一搭不要紧,直接把他吓得汗毛直立,不确定地换了只手,再次摸去,结果还是一样的。 那御医一抬头,看到皇贵妃和太后都盯着他,他当即跪了下来,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其他两位御医不明所以,相互看了看,也都一左一右搭上了顾玉的手腕。 三个御医当即跪成一排,都紧张不已。 太后不怒自威:“镇国公的情况,若是泄露出去半个字,仔细你们的脑袋。” 三个御医诚惶诚恐道:“臣等谨遵懿旨!” 太后道:“别愣着了,快些给镇国公看伤。” 三个御医这才匆忙动作,这件事太大了,其中一个御医未免战战兢兢,太后在一旁提醒道:“手别抖!” “若是镇国公安然无恙,哀家赏你们泼天富贵。” “可若是镇国公好不起来,哀家一定重重降罪。” 一顿敲打,让三个御医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 林御医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剪开顾玉肩膀上的衣服,一条条血布落在一边,露出带血的肩头。 白玉一般的肩膀,深深破开一道口子,看着都让人难受。 未知镇国公是女子,他们倒没有太多忌惮,知道镇国公是女子后,就不敢将她的肌肤露出太多,只余伤口周遭。 哪怕只是减掉伤口周遭的衣服,顾玉在昏迷中已经冷汗直冒,不断发抖。 伤口完全露出,麻沸散也煎好了,林御医将其用酒和开,喂顾玉喝下。 待顾玉眉头稍缓,三个御医又低声讨论了一番剑该怎么拔出,在空气中比划了好几次,才定下方案。 这时,镇国公府的冷大夫也被接进宫来,衣服被雨水打湿,喘息不止,可见其匆忙。 冷大夫是善用针的,进来后简单跟三个御医讨论了几句,就给顾玉几个穴位扎了针止血。 而后两个御医按着顾玉的身子,一个稍微年轻的御医握住剑柄,冷大夫手里拿着止血散,就等剑拔出来后,立刻捂上去。 顾玥把一个赶紧的巾帕塞到顾玉嘴里,以免她无意识间咬到舌头。 别说在这里忙着拔剑的几人,就连坐在一旁看着的太后,看着都心惊胆战。 年轻御医深呼吸了几口气,而后握紧剑柄,一点点抽了出来。 昏迷中的顾玉猛然睁开眼睛,麻沸散未能遮盖这极致的疼痛。 她瞪大了眼睛,额头上青筋凸起,用牙紧紧咬着巾帕,嗓子里发出可怖的痛呼。 她的四肢不受控制地挣扎起来,却被两个御医用力按住,挣扎时,身上其他伤口不可避免再次崩裂。 顾玥泪眼婆娑,紧紧抱着顾玉,想要安抚她,却一句话都不敢说,唯恐惊扰到御医拔剑。 长剑刺入只有一瞬,拔出却要小心翼翼,慢条斯理。 这漫长的折磨,让顾玉疼得昏死过去,又疼得苏醒过来。 几轮昏迷与清醒交叠,顾玉口中的巾帕无意间滑落出来。 意识昏昏间,她忍不住惨叫出声,眼泪流了一脸,却什么都看不清,继而开始无意识地喊话。 “阿姐,我杀了他,我报仇了!” “我给父亲,给顾家军报仇了。” 顾玥喉间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小心抱着顾玉,紧紧盯着那把剑。 为何剑身这么长,为何怎么也拔不出来。 顾玉继续哭喊:“娘——,我疼啊!” 太后原还看着,随着利剑一寸寸拔出,她还是转过头去。 听到这声“娘”,太后的手也有些颤抖。 若是放在长公主身上,就是手肘不小心擦破了皮,她这个当娘的也要心疼半天,更别说顾玉这样厉害的伤口。 顾玉服用了酒和麻沸散,神志不清,感官只剩下疼痛。 喊到最后,剑还没完全拔出来,她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像话。 她喊娘,喊阿姐,喊妹妹。 最后,她口中只剩下一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