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涛微茫”扩展出的遥远距离使得两方航行了八九日才第一次照面。 李致的船队早已迷失在这片雾霭中,连退都不知往哪儿退出去了,只得漫无目的地前进。 船队不要说分头搜索,就是两艘船之间离得稍远一些,都有被雾气吞没,完全失去音讯的风险。 “信难求”的功效也不是盖的。 要不是陆然率领【化蛟】主动找上门来,过不得几日,府备,帆波两军之中的军粮就要耗尽。 这还是在楚门炼制了大量的辟谷丹,辟谷丹中蕴含了大量草木精华之力,占地不多又易于携带的情况下。 船中淡水则由水相术修凝聚,倒是不会缺少。 【化蛟】上军粮的消耗情况也不容乐观,这也是陆然主动找上门的原因。 虽说他本身是修行第四境的元婴修士,已可做到数十日粒米不进,滴水不沾。 可其余的舵工,斗手,缭手,碇手等操船修士均为炼气修士,仍需吃喝以维系日常所需。 雾气翻涌,【玉玲珑】上的修士已模模糊糊能看到一片朦胧之中那个绵延数里的庞大黑影。 就在这时,陆然的声音也适时响起。 “我部军粮将尽,想来贵军也是如此。 “可我方于阵中依旧能识别方向,再不济可回港口补给,贵军则不然。 “李提督若执意要战下去,也得为麾下将士们考虑考虑吧?” 他仍是抱着逼和想法而来,帆波卫与府备军合流,完全可以代表帆波府周边的官面势力。 不到迫不得已,他还是不想将他们得罪死了。 目前的情势只能说是陆家露了马脚,只要不真正打起来,陆然觉得打点一通还是能够解决的。 退一步讲,即便和谈不成,【化蛟】也能掉头就跑。 虽说在水上,陆然对【化蛟】战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但能将对方拖死,无疑是上策。 李致默然不语。 见状,高堂隆腹诽这老匹夫无能的同时,接口道: “鄙军就不劳陆家主担忧了。 “若要停战,也可。 “我军也有条件,陆家主动退出帆波府地界,不再侵犯沿海民众。 “我便可以郡守之名担保,对你陆家所行之事既往不咎。” 陆然沉默片刻,怒极反笑: “高堂兄打得一手好算盘,轻巧数言就要我陆家放弃百年基业,当那丧家之犬。 “待我等重寻落脚处时,高堂兄再四处宣扬陆家勾结贼寇,其他地方还能接受我族不成? “到那时真真是你们说甚便是甚了,都无需你出手,便有其他人来抢着把我陆家变作功劳簿上的一笔。” 陆然语气中的寒意根本不带遮掩。 “既然你们仍心存侥幸,与我耍这等心思诡计,那就在‘烟涛’里再游几圈罢,我们十日后再见!” 面对陆然的威胁,高堂隆阴沉着脸。 偶尔瞥一眼李致,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随着李致的一声闷哼,他的神情倏地放松下来。 纵使陆然十分谨慎,做到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程度,也耐不住李致右腕那一颗瞪得浑圆的眼珠凝视。 一来一回几句话的时间,诡眼便将这重重浓雾淡化,把掩藏于雾后的【化蛟】清晰地映在眼中。 浑圆的眼珠与手腕皮肉的缝隙里渐渐淌下一滴血泪。 与之相对的,李致脸上也流露出一丝痛苦。 他左手五指紧紧扣住右手小臂,死死地抓进肉里,喘着粗重的气。 这诡异的场面让高堂隆露出一抹忌惮,他令手下搬来一块盖着张薄纸的圆镜。 将镜子小心递到李致腕下,任由血珠滴落到纸面。 接着,他又唤来两个尚未破身的年轻斗手向覆血纸镜看去,一条通体冒着黑烟的巨蛟清晰地倒映在镜中。 左道之法,圆光术。 能够将要观察,追踪的目标倒映在镜中,知悉其动向。 既然是纯困阵,那也无需破去,只需要能定位陆家船队便可。 其实,高堂隆没有任何想要与陆然商谈的意思。 他所要做的就是说一句话,让陆然愣个几息,拖延至诡眼将陆家船队烙印下…… 陆然只觉一股强烈的被窥视感笼罩过来,自知中了招,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地下令升帆开船。 凭借【化蛟】的速度,区区巡城用船的【玉玲珑】,他自信还是能甩脱的。 然而,诡眼催动的圆光术又岂会是如此简单的。 镜中映像与几海里外的实体产生了一丝联结。 【化蛟】刚提起的速度化作一丝一缕汇集而来,附到了圆光镜所在的【玉玲珑】上。 此消彼长,这艘【玉玲珑】靠着圆光术窃取来的速度,牢牢地咬住了【化蛟】的尾巴。 其余船只也在开启【玉玲珑】本身的聚灵提速后也能勉强跟上。 与陆然估算有差,因为有辟谷丹的存在,船队中的储粮还能坚持数日。 现在又能追踪到敌船,故而军心未散。 破开浓重的雾霭,披着黑烟的巨船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兵士们不是没有见过更离奇的诡物,眼前这艘长条巨船对他们而言也就是大了一些。 一尊尊符篆炮被推至船首,无数泛灰的下品灵晶在符纹流转中化为齑粉。 炮口爆出刺目的白光,如同开启了百余盏船头灯,穿透了迷雾。 一道道灵气光束射入【化蛟】周边弥漫的黑烟中。 饶是超三品的巨船也抵不住这般连绵的炮火。 黑烟开始逐渐淡化,坍缩,露出了其内大片大片的血网。 血网包裹浓密到近乎无法化开的烟气就宛如蛟龙的鳞片。 云从龙,风从虎。 蛟龙身侧的烟气散尽,露出的自是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