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环绕,玉阶朱梁,坛用纹石作成,墙壁饰以彩画,金柱镂以美女图形。 太极殿前雕琢有一支精巧的玉人乐队,不知是哪位巧夺天工的艺匠制成的。这支乐队有一百二十枚玉人,列坐在一个筵席上,坐高约三、五尺,分别手执琴、筑、竽、笙,身披色彩缤纷的丝缎,宛如生人,极度靡丽奢华。 宫内建有造价昂贵的玉阙,阶陛皆为玉造,建筑在高大的台基上,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下两层,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树五丈旗,四周为阁道。 除宫室玉阙外,帝王的游乐之所——池、台、观、榭皆奢华无比。 这是历史上迄今为止最奢华富丽的宫殿,所见皆为鎏金铜瓦,龙楼凤池、金龙盘柱,岂是一个金碧辉煌就可形容。南朝来历的皇帝,都善修建大工程,南朝开国皇帝在位时,便有举国兴修,劳命伤财的偏好,先皇在这一点上亦不落下风。 虽然历史上的舞阳太子总被世人冠以奢靡无度的罪名,但跟这一比,却也不值一提。 看着脚下这座陈旧的宫墙,华容的眉心,又是一沉。 时过境迁、往事已矣。 可每当他闭上眼睛,眼前所浮现出的,又是大庭王朝的兴衰荣辱,曾经的一幕幕,就像是巨齿轮一般,在他心中来回反复的碾压。他忘不掉,也无法忘掉,他的根,就生长在那个王朝之中,就算是再过一千年一万年,这时间的长河也无法洗去他的根,它只会让它们在那片贫瘠的土地上疯狂生长。 他知道,没有哪个朝代可以世世代代的延续下去,从古至今,历朝历代都有它的使命与宿命,而决定这宿命的根本,在于人,在于人心。可叹人的心~大多却又是愚蠢而又贪婪的。 如今他知道,大庭王朝的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而看似昌盛的南朝,或许不久之后也将迎来它被时光长河淹没的宿命。因为他知道,在这看似光鲜的外表下,都是蛀虫与蝼蚁。凤凰现世,只不过是应了某些有心人的号召被推举而生,谁若坐在这根腐朽一空的柱子上,难保某一天不会摔得粉身碎骨。 更何况,是毫无根基可言的唐凌呢。 华容负手而立,他那暗淡的眼角,映着朝阳白晖下的太极殿。 太极殿高大雄伟,据称站在离建康城二十里地的越王宫城墙上,可望见建都之中的太极殿,郁郁与天相连。 确然,站在这城墙的最高处,不但能见到太极殿,还能见到太极殿内正有条不紊忙碌着的景象,宫女们流云一般穿梭着,很快,大殿之内,有香焚宝鼎,花插金瓶,酒煮玉壶,酥砌千碟。 不久,乐府的艺人也过来了,对着那些编钟摆设的摆设,调音的调音...... 一场喜迎凤神的盛宴就要开始了,届时文武百官在列、世家大族在列、皇亲国戚在列,站在越王宫的幸阳王,自然也在宴请之列。可他慢条斯理的,仍站在这城墙上眺望,他并不想参加这样的宴席,每次小皇帝邀他前去参与此类聚会,不是提供些荒淫无道的画面供他欣赏,就是将另外两个皇叔从猪圈里抬出来学猪叫。 偶尔,小皇帝也会让他帮忙照看那只最受圣宠的宠物,一只羊驼,名叫“呼噜”,因为它睡觉的时候爱打呼。 小皇帝喜爱这宠物,到了寸步不离的程度,就连上朝也会带着,甚至有时候会直接将朝堂之上的问题抛给它来做决定,文武百官面对此般羞辱,奏了又奏,小皇帝觉得烦了,才懒洋洋拿了一张屏风,支在羊驼身前,挡去众臣的视线...... 总之,小皇帝干过的荒唐事数不胜数,仅次于他这个所谓的前朝孽障“舞阳太子”。 这荒唐程度,他知道,但“凤凰”不知道。 冰岛之后,唐凌被乌云子捧为可庇佑皇室江山、庇护百姓的“凤凰”,凤凰现世,为天下之大喜,小皇帝亲自在中秋佳节于太极殿中设宴款待。但唐凌一定不知道,这南朝的小皇帝有多缺心眼,这个朝代的世家大族,有多傲慢。 “王爷,我们该启程了。” 说话的是云想,是华容唯一使唤得比较应手的丫头,但最近,这丫头忽然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话也变多了,以前他来这越王宫,她都只会在宫墙外静静等候,现在,竟敢闯入宫中来了。 这让华容觉得不悦:“本王有没有说过,不准任何人踏入此地!” 云想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奴怕王误了进宫的时辰。”其实她知道,每个夜晚王爷都不在王府睡觉,而是跑来这前朝废宫之中,偶尔她也会陪他一起来,但却一直都不被允许踏入这宫门半步,越是如此,她心中便越是好奇。 然而王爷的目光之中透着寒凉,像是要把她吃了的样子,令她心生怯意,她知道王爷发怒了,她很少见到这样子的他,云想低下头去,嗫嚅着道:“是奴僭越了,再也不会了。” 华容兀自走下斑驳泛旧的石阶。 他决定去太极殿中走一走,看看唐凌的反应,倘若那小子有主动离开这皇城的心思,那还有的救,倘若他贪享这份浮华不肯离去,那等待着他的结局只有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唐凌死了就死了,他死不足惜,可他背负着的却是凤凰的身份,华容是怕他玷污了凤凰的名节,这个依信念而生的神,一旦失了民心,或许连残存的肉身都会灰飞烟灭~ 华容不愿失去蓝觉的心情,一如三百多年前在大庭王朝时那般。 车轮滚在去往京都的大道上,被碾得漫天飞扬的尘埃下,往事如潮一般细细滚来。 大庭皇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