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外戚势力也正在被慢慢削弱,王皇后若想方设法的想要立自己儿子为太子,那舞阳终有一日会陷入外无朝臣、内无援手的孤立窘迫的境地。 此事过去不久,太傅就将一人带到他面前,语重心长的对他道:“日后诸事,辄听其言。” 他抬头看了那人一眼,那人比他高出不少,是个穿着一件靛蓝色素面衣衫的青年男子,眉如墨画,眸似春水,堂堂玉立,整洁中透出一股气宇轩昂、从容不迫的神韵。这份神韵与宫中其他人都不一样,三百多年后的今天,舞阳知道,这是眼神的不同。人与人最大的区别,就在眼神,而走在皇宫之中的那些人,他们的眼神,要么就是卑怯的,要么就是急迫的,要要么就是充满欲望的,但他不一样,他的眼神很平静,这也是让他这个年幼的太子在看见这个人第一眼就能感到心安的原因。 但那个时候,他说不出来那是一种甚么感觉。 那人叫“蓝觉”,从此在太子宫中当起了太子伴读,但太傅每每见了他,都要举手加额,深躬作揖,言上言下,都尊其为“庐山君”。 舞阳虽不知其来历,但也知道他绝对不仅仅只是太子伴读这么简单。 一日,他路过湖畔,见蓝觉衣裳单薄的在岸边垂钓,看向他便指使他道:“去帮我拿件外衣。” 他愣了愣,随后便去取来外套给这青年披上。 披上后,对方又道:“再去帮我取份鱼饵。” 他了眼青年身旁的鱼具,一条鱼都没有,鱼饵却早就见底了,心中便嘟囔着,为何之前不让我一块儿取了,非得让我跑两趟。但终归还是帮他又取来了鱼饵。 然而这青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鞋面,竟然又道:“帮我把鞋子擦一擦。” 舞阳身为太子,养尊处优,一听有些懵,从小到大连自己的鞋子都不曾提过,遑论给别人擦鞋呢,心中不免发怒,捏起拳头,心想揍死他算了,这分明就是在刁难自己,但见对方一脸无辜的样子,又只好咽下这口气,便弯下腰去给他擦拭鞋面上的污泥。 末了,蓝觉浅笑:“孺子可教。” 又一日早,他受诏面见圣上,刚走到太子宫门口,身后便响起蓝觉的声音:“关于匈奴的问题你可以细想一番。” 他不明所以,一路上却也思考了,到了中朝阁,既见大臣们都在商议北伐匈奴一事。 他心中咯噔一沉,蓝觉怎么知道他此番前来就会碰上匈奴问题的?不过仔细一想,最近朝堂上议论最多的,就是北伐匈奴一事,能猜出来也并不难,但在这样的会议上召见太子,还是头一回。 他并不常见到圣上,自己与父亲,很少有见面的机会,那时他还以为所有皇子都跟他一样,后来才知道,父亲若是喜欢哪个儿子,也可以三天两头将他抱在怀中吃饭的,长欣便是如此。他来到中朝阁,便一直低着头,听诸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议此事,而他则时不时的看看自己的父亲。 这位天之骄子,还是那么的霸气,让人不敢直视,上一回见他,还是在王皇后的登基大典上。距离这一次,已有一年多了。 “皇儿,你看该如何处置匈奴?”他父亲突然问。 “儿......儿臣以为,当休兵止戈,短时间内不与匈奴再战。”他心头敲锣打鼓的道。 “为何?”父亲的脸色变了一变。 “匈奴蛮族,居无定所,漂泊不定,男女老少拉出来就是兵。其军队构成又以骑兵居多,牵动性非常强,很容易导致我军有力没处使,疲于奔命。他们的四匹马并列,是清一色的黑壮良驹,光光这一点,就是我们比不了的。而且我朝连年征战,常年行走在战争状态下,若再起刀兵,必然使得国本动荡,根基不稳,老百姓叫苦不迭。若能休兵止戈、休养生息,我想......” 他说着说着,忽然觉得父王的眼神也不对了。 大将军周冉一个劲儿的朝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 他没敢再继续说下去,不知诸位大臣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还是没料到他敢这么说,纷纷抽了一口凉气,看怪物似的看着他。但见皇帝脸上挂着愠色,却还未发难,周冉马上站出来道:“皇上,微臣愿领十万大军,横扫匈奴,踏平他匈奴铁骑。” 诸位大臣持的都是北伐匈奴的态度,但见周大将军自愿带兵出征北伐,却大为惊叹,因为此时的周将军,已有五十六岁的高龄,且在不久前还受了重伤,他再怎么英勇善战,长途跋涉去面对如此强悍的对手,也怕是力所不能及。 但皇帝却龙颜大悦:“不愧是先皇最信任的周将军,老当益壮。想当年,抵御匈奴进犯,平定诸侯之乱,善于领兵的是你,最了解匈奴的也是你。此次北伐之战的人选,是非你莫属啊。” 紧接着,皇帝又问道:“不过,依你看,这次行军作战,需要准备多长时间?” 周将军道:“至少三个月。” 皇帝点了点头:“要不惜一切代价干掉他。” 周冉二话没说,回到府中着手准备一系列作战计划,临行前,却不知怎的,竟在权玉臣府中跟权玉臣打了起来,这个权玉臣,是父皇身边的新宠,深得父皇信任,据说他就是当年一封御状举报了淮南王的那位,后来受王皇后的举荐,进京面圣。 他本是街头卖艺的艺人,吹拉弹唱无所不通,第一次面见圣上,穿的就是自己平时卖艺时的服装,一件五彩斑斓的纱衣,上衣与裙摆分开,中间袒露着腰腹,裙摆曳地,走起路来上面的亮晶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