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注意到了。 两人追风觅影而去,死死跟上那道浪潮。 唐凌没有看错,那水怪的正脸,俨然就是一张人脸,能看出分明的五官,可眼睛像死鱼一样,直勾勾的盯上去,感觉十分瘆人。蓝绿色像水草一样的皮肤,连同嘴唇一色,区分不出来,远看还以为没有嘴巴。 但它吼叫起来,却能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满城漫漫无边的水,在它的号令下,接天吸起巨大水柱,像是在示威。 “杀了它,杀了它。” 在巨浪面前,民众惊恐而又愤怒。 他们强烈的斥责着它。 然而,正举起剑的唐凌心头却忽然闪过一抹异样,不知为何,他看着眼前这水怪,却在对方身上嗅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这感觉直冲心头,骤然抽走了他全身的力量。 华容并未替唐凌动手,只是静待唐凌抉择。 “大人难道还要再放过它一次么。” 人群中有人大喊。 唐凌手一抖,放佛被众人看穿一般,于是剑起,剑落。 那怪被长剑穿心,眼中光芒骤失,摇摇晃晃的坠落。 翻滚的白浪恍然如梦幻泡影消散,天空中无数巨大的深黑色的漩涡也渐渐被风吹得远去,洪水很快退去,随之显露的,除了满街的狼籍,无辜的民众,残破的地面,还有,一个被割破咽喉的人...... 那人垂着头,跪在碎裂的土地上,因脖颈处喷洒着鲜血,他的肩头一颤一颤的抽搐着。 而正看着这幅身躯的唐凌,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凝固,他感到深深的恐惧,他的大脑也一片空白,他持着剑的手都是颤抖的,牙齿磕在一起,紧咬在唇齿之间的名字呼之欲出。 “扶晟?!” 他认得他身上的气息,认得他那丰润的额头,也认得他身上这身衣裳。 淹没皇都致使无数百姓遭殃的水怪,居然是扶晟?那个忧国忧民,愿以一己之力以肉身承载戾气,拯救苍生万民的扶晟? 唐凌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然而眼前这跪着的人却慢慢抬起了头。 “哐当”一声,唐凌手中的剑掉落在地。 扶晟,真的是扶晟,他脖子上的血,还如泉涌一般,粘稠的鲜血从伤口中汩汩流出,蔓延整个地面。 他看着自己,似乎有话要说。 唐凌头皮麻木,双腿颤抖着,整个人往下滑,膝下咚然一响,怅然若失的跪在扶晟面身前。 “师父,为甚么,为甚么......为甚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扶晟一息尚存,但已无法出声说话,只是发出像坏掉的风箱一样的抽气声,混杂着血液的咕噜声,任何的字眼到了喉头都只会让他的鲜血喷涌的更快。 唐凌疯了,忙自身上撕扯下一块布条,覆在扶晟的脖颈处。 然而扶晟咽喉处的刀口是他亲自划下的,那一剑,几乎砍下了他的整颗头颅,无论怎样,这刀口处的血液,都不可能被止住。 “我该怎么办,你说啊,我该怎么办!!!”唐凌手足无措的大喊着,他看向围在周边的众人,目光从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掠过,但没有一人站出来跟他说应该怎样才能留住扶晟的性命。 他握着扶晟的双肩,不敢让他挪动半分,生怕扶晟的头颅在他面前滚落。 然而扶晟的身体却开始在风中消散,他的眼神很平静,既没有怨恨,也没有惆怅,有的只是更多的释然,更多对唐凌对众生对天地的包容,他从来都是这样,他从来都没有为自己考虑过。 唐凌声声喊着扶晟的名字,但他终究还是亲眼看着扶晟从自己指尖一点一滴的流失,像一把散沙,吹散在这冷风之中,但他却无力挽回。 “这护国大人,竟亲手杀了自己的师父,呵呵!” 且看闻人相思脸上得逞一般的神情,不得不让人怀疑他早就知道这水怪的身份。 一股杀意从唐凌心头忽地燃起。 闻人相思也像是自唐凌那布满血丝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他的意思,讥笑道:“怎么,难不成还想怪到我头上。要怪就怪你自己,亲手杀了扶晟的是你,而不是我。” 闻人为遥也道:“没想到你下手倒是干净利落,一剑就把自己师父给杀了,连自己师父都能亲手了结,还当甚么护国大人呢,真是可笑。” 唐凌紧紧的攥着拳头,谁再敢多说一句,他定然撕烂他的嘴,打烂他的三魂七魄。 然而,这股窜上心头的怒意瞬间又化成了悔意,他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后悔、悲痛与自责充斥在他内心,他忍不住抱头痛哭。 闻人相思与闻人为遥还说了甚么,他一个字都听不见。 只记得半晌之后,周围所有人都在欢呼。 人们终于从洪水中解脱出来,他们为大难不死而庆幸,为劫后余生而欢呼雀跃。只见万民欢庆,阵阵欢声恍若雷动,盖住了唐凌伤心欲绝的啜泣声。 人们向他行跪拜之礼,双手合十,俯仰不断,以感激凤凰的救命之恩,不,是救国之恩。 而闻人相思与闻人为遥这两幅面孔,看着这幅场景,也不由露出一副惊呆之状。 他们在欢呼的浪潮中高声喊道:“凤凰舍生取义,有胆魄。只不过舍的却是自己师父的生,取的是他凤凰仁义之名!” “你们这些人还以为他是甚么救世主,真可笑,实际上不过是个连自己师父都肯痛下杀手,猪狗不如的东西。” 但城中百姓却此刻却无人在意他兄妹二人的话,此时此刻,众人却是在欢庆。 为神君的大义灭亲而振臂高呼。 世人拜的是他们的希望,而曾经给过唐凌生的希望的那个人,却是被他亲手所杀,永远的离他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