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周坤颧骨青了一片,有些狼狈地躲开苏长河的目光,“……厂长,这里才是我的家,我只是回家……”
他媳妇徐燕忍不住道:“这里是你的家,那小石村呢?咱家就不是你家吗?小宝还在家等你,他——”
苏长河冷冷道:“徐燕,闭嘴!你要是再这样,别怪我不管这破事!”
徐燕心知肚明,苏厂长要是不管,只凭他们,根本不可能让她男人跟她回去,忙闭上嘴,只是不满地盯着周坤。
周坤仿佛没听到妻子的话一般,他说:“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我的家是这里,是北省富安市畅饮啤酒厂家属院,不是那个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的土房子!不是那个去一趟公社都要走两个小时的山沟沟!”
“我这一双手,”他举起自己指节粗大变形的一双手,“是握笔的,是写字的,是拉手风琴的,而不是在乡下杀鸡、翻地、挑大粪!”
“厂长,我下乡快十年了,十年我从来没有放下过书本,我只是想坐在明亮宽敞的教室里,和志同道合的同学们探讨尼采、罗素、苏格拉底……”
他的这一番话,将徐燕气得浑身发抖,她用力地搂紧闺女,小姑娘被勒得不舒服,却动也不敢动。
苏长河嗤笑,“呵,你想回城,想读书,想追求更好的生活,这都没有错,但这跟你抛妻弃子有什么关系?是录取通知书上写了娶妻生子的人不能上大学?还是结过婚的人不能探讨尼采、罗素、苏格拉底?”
“人家大哲学家知道你拿他们当借口吗?别拿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掩盖你的薄情寡义,说的再好听,你也是道德有问题、人品有问题!”
家属院的人一开始听周坤说还有些同情,特别是他们中的一些人也是下乡知青,他们知道城里和乡下的差别,自己也在乡下繁忙的农活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难免与经历相似的周坤产生共鸣。
但听苏长河这么一说,醒悟过来,是啊,就算你想回城,也不是非要抛妻弃子,虽然有些人为了回城确实干出这种事,但这事拿到台面上说,就是不对的。
周坤涨红了脸皮,苏长河看着他,说道:“你也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就说,你一句话不留,偷偷摸摸跑回城,是几个意思?”
“我没有……我留了信,就在枕头下,还有钱,除了吃饭的钱和去学校的车费,其他钱我全留下了!”
“你胡说,枕头下根本就没有钱!”
“怎么可能?我还特地藏在枕套和枕芯中间……”
夫妻俩对了对话,徐燕仿佛想起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周坤看了她一眼,“信上我都写清楚了,钱票都留给你了,我要去上大学,根本不可能带你们……所以,就当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离婚?!”徐燕一听这两个字,整个人都炸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姓周的,你想都别想……”
“我们根本就没有共同语言,当初要不是你逼我,我根本就没想过在乡下结婚!”周坤试图寻求认可,“厂长,你也是大城市的知青,也被逼娶了个乡下女人,你应该知道这种鸡同鸭讲的感觉!”
“少和我哥比!”卫阳厌恶地皱了皱眉:“我哥可不会像你一样抛妻弃子!”
马超英等人也道:“就是,我们蕙兰姑是乡下女人又怎么样?我们长河叔才不会像你一样,他教蕙兰姑学习,我们蕙兰姑也考上了大学,两个人一起去城里!”
周坤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厂长考上了大学,还把他那个乡下媳妇也教上了大学?
苏长河才不管他信不信,也用不着拿自己和蕙兰的例子来反驳,因为周坤这家伙说得都是些屁话。
苏长河呵呵,“逼你结婚?别说你一个大男人反抗不了一个女人,她能逼你结婚,能逼你生孩子?还一生生俩?说什么没有共同语言,你俩不是今年才结婚吧?孩子都七八岁了,咋的,前七八年,你是哑巴啊?”
“你这不叫没有共同语言,你是没良心。”
“噗嗤!”饶是同是一个家属院的人,有的人都憋不住笑了,实在是这话很有道理呀。
话事大爷看了看面红耳赤的周坤,暗暗道,你说你这小子,那么急躁干吗?一考上就说要离婚,你就是不提,找个借口去上大学,一上几年,时间久了,你不提,人家也受不了啊。
这下好了吧,以为人家乡下姑娘好欺负,谁知道人家从哪儿找来这么个人物,三言两语,给你脸皮都扒下来了。
话事大爷打圆场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周坤,你们还有两个孩子在,就算不考虑大人,你也得为孩子考虑考虑,我再问你一遍,这婚你是不是非离不可?”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面子已经丢光了,如果离不了婚,他图什么?周坤咬牙,“离!”
徐燕的眼泪“刷”就下来了,她闺女小声叫“妈妈”,徐燕祈求地看着周坤,后者却始终没有看她。
话事大爷叹了一口气,“唉,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小周坚持要离,就算再逼他,这以后也不一定能过下去啊。”
徐老二兄弟俩愤愤不肯罢休,“不行!我们乡下就没有离婚的,他周坤想离就离?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