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大梦一场的舞悠悠转醒,扭头一看,衃那个家伙正安静地坐在一边候着她,见她醒来,好没气地站起了身: “我的小姑奶奶,你可算醒了!再睡下去,我这不经坐的屁股明儿个就该得痔疮了!” 舞揉了揉惺忪睡眼:“我也没让你等我啊……” “你说得容易!我要是把你看丢了,凰神非得拔光我的毛做成掸子不可!” 衃煞有介事地说道,舞呵呵一笑: “那从你身上拔的毛,高低得有一箩筐了吧?正巧本公主最近缺件羽袄,身为本公主左膀右臂的你不妨牺牲牺牲?……” “嚯!你当你衣橱里没千件也有百件的衣服是谁打理的?美的你!赶紧走了!” 衃朝舞伸出了手掌,舞拉住,借力站了起来,二神有说有笑地往竹竂走去。 临近竹竂,舞眼尖地瞧见大白菜正苦着脸蹲坐在竹竂门前,眼睛时不时担忧地瞥向厨房的方向。 “大白菜!” 衃边吹着短哨边唤了声,大白菜精神一振,循着哨声撒腿跑了过来。 “好啊你,居然半路丢下我一个神守着这个炮仗?……” 衃使劲揉搓着大白菜两颊的肥肉,痛心疾首地骂道。 “哎不是,我怎么就炮仗了?!”舞十分不乐意地一捶衃的肩头。 可不就是炮仗么,一点就着…… 衃小声嘀咕道,舞正欲辩驳,不远处的厨房里却传来了“啪啦”几声异响。 舞与衃对视一眼,快步赶了过去,果不其然看见一脸窘迫的澹站在蓄水池前,脚边躺着无数琉璃盏的碎片…… “我去……” 衃不可置信地看向澹: “我们才出去多久啊?这些琉璃盏就被你作践成这样啦?” 澹闻言转过身,见着舞后连忙要解释些什么,哪想心绪一动,骨节分明的手指紧了紧,澹手中唯一一个完整的琉璃盏跟碎着玩儿似的,“咔”地一声被捏成齑粉散了一地。 舞与衃:“……”所以他是有多想不开才会跑去洗碗…… “就我俩出去小半天的功夫,您老该不会把整间竹竂里的琉璃盏都嚯嚯完了吧?” 衃小心翼翼地避开满地琉璃碴,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澹耳根涨红,一言不发地默认了。 “我说蓝大少爷,您就是蓝霆独根家财万贯也不带这样玩的啊!” 衃捡起地上的一块琉璃盏碎片心疼道,仿佛这些碗是从朱雀庵里抢来似的。澹的薄唇动了动,来不及辩解就被衃连拖带拽地拉了出去。 “求求您老高抬贵手,哪儿凉快就搁哪儿呆着去吧!洗碗这种粗活真的不适合您!” 说完,衃就放下了草帘着手打扫,大白菜汪了两声表示认同,跟着自家主人进去了。 澹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活像一个做错事等待家长训斥的孩子一般,舞瞄了他一眼,噗嗤一笑: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栖梧宫里的碗盏都落灰了,此番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殿下,我……”澹欲言又止地看向舞,舞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那些碗不懂事,你莫要放在心上,再接再厉,下回总能洗到趁手的……” 舞说完便去了前厅,澹心底一软,跟着舞到桌前坐下,舞单手支颐百无聊赖地随手画了一个符咒。 点点流光追随着舞的手指带出一道道柔美的光弧,澹在一旁暗暗诧异——这可不就是凰神的成名神符之一,安厦符么? 此符是凰神在鼎盛时期偶然创制的,据说可保百里以内无阴邪滋扰无猛兽侵袭。此符还能随着画符者的灵力强弱而控制庇护范围,唯一的缺陷便是极其耗费画符者的心神…… 澹还未回过神,符就已经画完了。舞两手交叠往外翻了翻,边伸着懒腰边嘱咐厨房里的衃多准备些吃食存进储物柜里。 “殿下要在这里常住?” 澹有些意外地问了句,舞随口应了声。 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吗? 澹心道,鸦羽般的眼睫微颤,决心结束这个不愉快的话题。 “方才带回来的小孩,殿下打算怎么处置?” 他不说,舞险些忘了。 “饿她个一两天再打断腿送回去呗,反正死不了。” 舞无波无澜地说道。 澹:“……”所以这就是你把那小孩关进水缸里的理由吗?…… 许是看出了澹的于心不忍,舞指着厨房说道: “大白菜因为她,都快把自己的一层皮都给洗脱了,于情于理,本公主都得给它出出气不是?” 收拾完残局从厨房里走出的衃轻轻拍了拍大白菜的狗头: “听到没,殿下还是很喜欢你的!” 大白菜泪汪汪地看向舞,要不是自家主人拦着,它指定会照着舞的小脸舔上一舔!——尽管有很大可能会被扔进丹炉里炖了…… 澹噤了声,转头找出一堆工具开始给这间风刮不走雨打不塌山压不垮的小竹竂进行加固与完善。舞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空置的酒盏,眸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了角落的鸡血石水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