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窟,舞带着青衣厉鬼不紧不慢地兜绕着狭隘的巷口。 越往深处走,见着的白飘们的惨状便越是瘆人,这样一比对,那刽阴门前的白飘们竟还算是体面。 舞扒开打了补丁的钱袋,抓了一把金叶子跟抛着玩儿似的往地上撒去。舞身后的萧嫱儿看着那些拖着残缺的身子还要去抢占钱财的白飘们,半是讽刺半是嗤笑地看向舞: “这里的白飘是宫里被遣散的下等尸傀,都是些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东西,窝在一处等死罢了,殿下又何必耗费心神去救济他们呢?” 舞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 “本公主嫌这钱袋子太重,不行?” “行行行,您可是九霄神女,挥珠成砾金作土,这世上哪还有人能管得着您啊?莫说是拿这些金子救济,您就是把整个九重天都搬空了,凿遍玉琼撒着玩,也没人敢说您一句不是啊!” 舞回眸而视:“他们不过是几缕附着在尸体上的残魂,即便得了本公主的钱财,也不过是弥补一些为人时的财欲。治标不治本,算什么救济?” 萧蔷儿轻蔑一笑: “公主,这便是您有所不知了。在我们鬼界,死者的怨气会转化为祟气,所谓祟气,就好比玄微子之于你们的作用。我等以祟气入魂,炼化成祟力,祟力越强,所处的阶列便越高,此鬼便越受众鬼尊崇。” “若是积怨不足,沦落飘阶,又当如何?” “人人都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之所以死后也沦为犬马,也只因他生前便是愚昧无知,不思进取的货色罢了!这些沦落飘阶的东西,大都以吸食附着在人体上的怨气为生,只有少数后天觉醒且手段了得者,方能依靠猎取并吸收他鬼魂魄用于晋涨阶列。而像他们这种注定的低贱白飘,当然没有猎取魂魄的能力。为了‘活’下去,它们便只能通过陪葬下来的钱财购买一些附着了稀薄怨气的残肢断骸滋养魂魄,借此苟延咯……” 舞的动作一顿,侧身避开一只白飘的袭击: “按你所说,这些尸傀都是失去了所有利用价值的玩物,接下来,花光陪葬品又无法获得钱财的他们又该依靠什么存活?” “存活?” 萧嫱儿嘴角裂开了一个恐怖的弧度:“咯咯咯……公主可曾见过,人界杀鸡时的做法?” “将活鸡的脖颈割断,取出瓷碗放在鸡头下方,慢慢将活鸡体内的血放尽,最后瓜分尸首……咯咯咯,对我们来说,这些白飘与那只鸡无异,试问谁又会去怜悯一只即将摆上餐桌的牲畜呢?” 舞伸进钱袋里的手一空,垂眸看去,满袋金叶子已然见了底,然而这条望不见头的巷子,她仅仅走了一半…… 看着攥紧金叶子尖叫着消失在眼前的白飘,舞沉默了半响,懒懒打了一个哈欠: “生而不得,死而不能,说到底,他们也只是为命运所驱使的傀儡罢了。” 萧嫱儿抬脚踹开了脚边的一只白飘,不置可否。 “萧嫱儿”舞忽然唤了她一声,萧嫱儿心里一个咯噔: “殿下有何吩咐?” 舞收起手里的钱袋,漫不经心地拍了拍手:“带路吧。” “殿下,我说过了,我身上有父王设下禁制。地宫会依照不同的时辰与卦象调转,方位千变万化!没有地宫主人的许可,我是找不见地宫的……” “是吗?”舞回眸一笑: “据我所知,还阳券封行于地宫,仅为王后所有,非王后亲腹不可得。照你的说法,王后既有心谋反,为求风声不漏招致外敌,自然是不可能放任还阳券流通的。那么,刽阴门那只鬼飘的还阳券,是谁给的呢?” 萧嫱儿目光躲闪:“也许……也许他是撞了大运,恰好在哪里捡到了呢!” “撞大运?” 舞嘲讽一笑:“让本公主猜猜,这位撞大运的鬼,是怎么从你手里恰好得到那张还阳券的?” “你可别告诉本公主,你是对那些只配沦为口腹粮油的白飘产生了所谓的怜悯之情?” “对你来说,这些白飘与鸡犬无异,堂堂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鬼界公主、最受鬼王宠爱的鬼族幺女,竟会去怜悯一只即将摆上餐桌的牲畜?” “萧嫱儿,劝你别在本公主面前玩弄那些阳奉阴违把戏” “想要我死的人很多,本公主不差你这一个。但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既然你有求于我,那就好好拿出你求人的态度!” 萧嫱儿煞白的小脸一黑: “本宫虽有求于你,但如今你如今身处鬼界,插翅难逃,是死是活,也不过是本宫一句话的事儿!” “插翅难逃?” 舞笑着向萧嫱儿迈近,萧嫱儿下意识地往后退去,却发现自己不知被什么力量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舞抬手轻蔑地拍了拍萧嫱儿的脸:“那你可得好好看看,本公主是怎么个逃法了。” 话音刚落,舞抬手划开了一个裂缝,拎着萧嫱儿的衣领往里一扔,自己也飞身进去。裂缝刚刚闭合,几道暗影便攀附在萧嫱儿方才站过的地方张牙舞爪。 “奇怪,这里分明还有公主的魂力波动,不过一眨眼,怎么不见了?” “这有什么,整条巷子都已经被我们的人包围了,她还能跑到哪里去?” “不对,头儿,你看这个!” 一个鬼影拾起地上遗落的金叶子: “公主出逃时身上并未携带任何财物,这些金叶子是哪里来的?!” 几道暗影同时抬起头: “不好!快去禀报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