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说小皇帝今晚怕是个不眠之夜。到了最后,他到底还是来了。
总不能真叫小皇帝连夜把奏折尽数批了。
李昭漪敢批,云殷也不太敢看。
只是来的路上,他还是不冷不淡地提点了木柯一句。
木柯跟他亲近,他放心把差事交给他。但木柯心太软,这不是好事。
彼时木柯面上羞惭,但这会儿云殷似乎有些理解他了。
他拿着旁边的一叠纸张,问李昭漪:“这些是陛下写的么?”
李昭漪点头。
“陛下是拿不定主意。”云殷继续道,“所以先拟了份草稿,打算让臣过目了,再誊抄上去,是么?”
再点头。
点完头,李昭漪补充:“……可能写得不是很好。”
岂止不是很好。
云殷冷眼翻看,一张纸上字迹尚堪称清秀,笔画却幼稚,写的内容更是大白话一般。语气倒是诚恳。这样的奏折交给那些呕心沥血的老臣,云殷都能想象出他们的神情。
想必大概率不会欣慰,只会两眼一黑,然后愈发焦虑。
但云殷不是老臣。
他只是面色如常地将纸张放了回去,然后终于第一次抬起眼,认真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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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漪长得很漂亮。云殷一直知道。
李氏皇室的几个皇子公主都长得不差。老不死的爱收集美人,也就大皇子李昭承长相随了爹,样貌平平。当然。在云殷看来,李昭漪的长相和他几个哥哥姐姐都不太像,是独一份出挑的漂亮。
漂亮归漂亮,性子却是沉默安静。身体也弱。放到他有些心狠手辣的兄姐手里,别说三天,怕是一个时辰都活不过。
当然,云殷不在乎。
或者说,这恰恰才是他需要的。
李昭漪姓李,没有能力反抗,听话。云殷就能在他身上少操些心。事实证明,这半个月以来,李昭漪确实很安静,没出过什么幺蛾子。
现在的问题是,他开始觉得,李昭漪似乎太听话了。
云殷微微垂了眸,若有所思。
……是真的这么怕他,以至于要对他言听计从,刻意卖乖讨好,折腾得连他的影卫都看不下去。
还是。
有别的想法?
小皇帝还在看着他,他不说话的时候就是一副纯粹的美人相,安静得像画一样漂亮。倒是开口的时候反而才会流露出一份稚拙,呆呆的。
看着这样一张白纸一般干净的脸庞是想不出答案的,云殷收起心神。
他拿着纸张,沉吟片刻:“陛下写得不错。”
李昭漪的眼睛亮了。
云殷慢慢悠悠地说了下一句话:“但是陛下这么看,要看到什么时候去?今夜能看完么?”
李昭漪眼里的光又灭了。
他的沮丧如此明显,让他原本总是显得有些恍惚空茫的神情都生动了许多,像是一朵被雨打湿的、鲜妍的花。
云殷的目光在他的眼睫上停留了一下,不知怎么的,顿了一秒。
片刻后,他才开了口:“无妨。”
“陛下也累了。”他终于松了口,大发慈悲地给了李昭漪最后的解脱,“剩下这些就交给臣,陛下早些歇息,明日早朝之上,还需陛下主持朝局。”
*
云殷走了,带走了全部的奏折。这不太合规矩,但留宿帝寝显然是更不合规矩的行为,两害相权取其轻。
他一走,李昭漪就松了口气。与此同时又感觉到了一丝失落。
云殷带走了全部的奏折,他不是看不出来这潜藏的含义。云殷给了他面子,但是他自己知道,这并不是他做得有多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李昭漪少有地失眠了。
他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难得地思绪纷飞。一会儿是被火照亮了半边天的晚上,一会儿是有人在耳旁说的“殿下,记住,在这宫里,愚钝才能活得长久”,最后一幕是云殷逆着光站在面前,背后是浓重的夜色,他的眼睛还是很漂亮,愤怒和绝望都藏在最深的地方,留下来的只有平静和漠然,他说“陛下,臣救驾来迟”,李昭漪碰到他的盔甲,冷硬而冰凉。
可是,谁是陛下?
他从梦里睁开眼,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皮白。
过了好一会儿,他坐起身,梦里的场景尽数散尽,化成了一片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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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漪真正清醒过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天色已经这么亮了,他今日上朝,不会迟到吧?
他急急忙忙地就爬起来,一边起来一边奇怪今天怎么没人叫他。
一直到他掀开帘帐,看到一旁同样惊讶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紧接着他就发现,那个嗓子很尖的,很凶的太监不见了,此时此刻站着的老太监,他并不认识。
他有些懵懂地被更衣,又发现太监宫女中也被替换了许多。
等他换完,老太监过来扶他。对方神情很温和,叫他“陛下”,过来扶着他往外走,还不忘贴心地道:“陛下,平南王今早派人送来了批阅好的奏折,已为您放到书房的桌案上了。”
李昭漪说“嗯”,想问什么,临到嘴边又把话咽了回去,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