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内郡,皇帝行在。
八月十五,月满中秋。
大营中的空地,黑着脸的刘宏召集了诸位臣僚来议一下这个事情。
“这次沸沸扬扬的传闻,各位觉得该当如何处理啊?”
“陛下当即刻回京!”
太史赵温劝谏道: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陛下万乘之尊?”
“贼逆愚鲁,行事疏忽,恐还不知事泄,此事切忌打草惊蛇。”
卢植也劝道:
“陛下当趁此良机,尽快回京。
同时秘调州郡兵马,屏护京师,以为万一之保障。”
大臣们的意见出奇的一致——撤!
甚至刘宏询问张让等太监,他们的意见也全部相同。
只能回去了吗?
刘宏叹了口气,郁郁了。
此行为了以防意外,各方议定后,专门从带了虎贲羽林和北军中抽调精锐,共带了八千人!
对付寻常盗匪当然是不成问题。
但是刘宏怎么也想不到,那王芬居然狗胆包天,以黑山军复起为由动员了两万余人说是要去剿匪,为他清理道路。
当他傻吗?
可是,就这点兵,硬碰过去实在危险。
除了回京,似乎也没别的办法。
但是回京......
刘宏抬头看了眼中秋的月色,长叹口气。
刘宏有个预感,这怕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回乡的机会了......
近年以来,刘宏就隐约感到身体似是越发的力不从心,考虑到他之前历任先帝的寿数...
刘宏是深恐自己身体继续恶化,怕没个几年时间可以给他慢慢磨蹭了。
故而,在年初过后,他便在中枢透露过想要回乡祭祖的事情。
然而今年各方的叛乱和战事却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打个不停,他也一直没有这个机会成行。
而在上月中,举行完盛大的献俘典以及次日的朝会后,那连续两日“高强度”的工作,更是让刘宏愈感困顿。
那一日,刘宏一边在西园听着苏曜讲述并州的战绩,一边看着自己那一大一小的两个孩子,心中的紧迫感就越发的剧烈了。
刘辩虽然年长,但被道士养育长大的他生性懦弱,行事轻佻,没有皇家威严,易受他人影响。
而朝堂之上,不管是大将军何进也好,还是那张让赵忠也罢,他们早就跟自己不是同路人了。
一旦他某天有个不测,靠现在朝堂上掌权的这些人,还能坚持他的道路吗?
他与那些高门世家斗了一辈子,难道临到最后,却要被自己的孩子改弦易辙么?
故而,刘宏甚至等不及祭祖归来,便急匆匆的上马了西园军,让久经考验的亲信蹇硕主掌兵权,同时加封董太后的侄子董重为骠骑将军。
紧接着又特意带着董太后和刘协出来祭祖,把何皇后和刘辩名正言顺的留在京城。
是的,这趟祭祖,对于刘宏而言,是有着个人感情与朝堂政治多重因素的考量,他实在是不愿意半途而废。
莫非真是天不佑我大汉?
——“真是满朝庸碌之辈!”
苏曜站了出来,行礼道:
“区区王芬,陛下何须忧虑?
某愿亲自前往,若其确有谋反之行,定将那逆贼拖回,交由陛下发落!”
“庸,庸碌之辈?”
“你说什么?!”
“放肆!”
“胡闹!”
众位百官在短暂的惊愕之后,纷纷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位关内侯,这个最近一直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的年轻人,会在此刻语出惊人!
是的,这些一直准备揪苏曜小毛病的人惊讶的发现,这位关内侯来京之后的日子居然是那么的低调乏味,深居简出。
大半个月来,苏曜在京师的存在感稀薄得如同透明人一般,除了首次上朝时稍显活跃之外,其后便一直保持着静默和低调。
在外人看来,他的生活似乎极其简单,除了上朝和一两次前往甄府外,就一直在朝廷安置的府邸中深居不出。
甚至有时一连数日都不见其出门。
即便是偶尔上朝,他也总是表现得如木雕泥塑般沉静,仿佛与世隔绝。若无人发问,他则默不作声,对旁人的搭话也置若罔闻。
坦率的说,这个关内侯如此内敛沉稳的表现,也稍许为他赢得了一些长者的赞许。
以为他懂得了规矩,学会了做人。
正寻思孺子可教呢。
这眼下,怎地突然就语出惊人了呢?
“关内侯”
卢植眉头紧皱,他看着苏曜劝诫道:
“此非常之时,那王芬已起兵数万,若其真有谋反之意,固然你勇力可嘉,但恐双拳难敌四手。
况且此事更涉及陛下安危与天下福祉,还需从长计议,不可轻率行事。”
“卢尚书说的在理。”
临晋侯杨彪也站了出来,顿了顿点头附和道:
“关内侯,此事重大,不可儿戏啊!”
“那王芬既已起兵,岂能毫无准备。”
大将军何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