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在看到他侧脸的那一刹那，心理防线崩溃，直接倒退了几大步。等到他被人扶起来的时候，商务车的车窗已经关上了。

“开车。”凌天关上车窗，淡淡开口道。袁有道迅速提档，呼啸而去。

杨安刚刚愣过神来，还是心有余悸，惴惴不安。伸手擦擦额头的汗，不停地低落，粘稠，但冰凉。

这应该是凌天跟杨安头一次正面接触。

“凌天！”

杨安整个人咬牙切齿，怒火在脸上，但又不敢直接刚，那种悲痛，真的跟公孙思南所说的一样，这个年轻人锋芒太盛，绝非普通人。

凌天乘坐的商务车终于离开了他们的视野。而杨安终于受不了心理上的刺激了，整个人的精气神像是受到了最后一根稻草的打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崩塌了。那感觉，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他这样的人，在幕城混迹几十年了，权倾一方，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侮辱？先是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他的儿子，然后在儿子的葬礼上，这么悲恸的场合，堂而皇之地又直接命令下属送了一口棺材过来。

这…

这个年轻人，果真是已经到了没有耐心再养精蓄锐，直接开始有恃无恐地肆意显露自己的狠毒手腕了。同时，这也是公开站台，跟他杨安直接宣战，既然事情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也就相当于直接树敌，无视杨家接下来的报复了。

否则，他也不必特地转道过来，就为了看一眼杨家的葬礼。那个眼神，杨安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铭记于心，难以忘却。那个眼神就像一只猎豹，充满了杀意，虎视眈眈地盯着你，眸子里的那股狠劲就能盯得你头皮发麻。抛开人的形态，那甚至就是自然界中看到了猎物的样子。冷漠，纯粹，只有弱肉强食！

可是杨安哪里敢掉以轻心？常言道，要透过现象看本质，通俗点讲，就是凌天通过这个眼神传递给他的信息，总结起来就是八个字：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父亲，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派人追上他，我倒是要看看，这人到底有多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嚣张跋扈，把我杨家都不放在眼里。”只有哀乐声回响的现场，一道怒吼，突然响起。

杨安回过神来，看着自己仅剩的一个儿子，杨凯，神色恍惚。

“你让苏家绝后，甚至满门不留一个活口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杨安也会断子绝孙！”

那天晚上，君悦酒店门口，沈之沛质问他的这番话，还历历在目。可不就是，三年前，四个男人，一个女人，在以为周琛一命呜呼之后，纷纷开启一瓶香槟，站在落地窗前面，看着幕城繁华的夜色，举杯共饮。

“属于我们的时刻都来了，从今往后，这幕城市，唯我们的联盟独尊！”

那一夜，他杨安和另外几个人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人生巅峰时刻，但同时，又是何等的心狠手辣！

现在，他回想着那一天晚上的事情，只能苦笑几声。

“公孙先生的公子前不久已经出国了，你赶紧准备准备，也出去吧。”

大难临头，敌人来势汹汹，他不得不做好完全的准备。

杨凯瞪大了眼睛，表示不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照着我吩咐的去做就行。”

“不，我要留下来，帮您打理公司，您年纪大了，哥哥也走了，我怕您一个人忙不过来。”

啪！杨安恼羞成怒，抬手就是一巴掌，势大力沉，毫不留情面：“混账东西，你还知道你哥哥走了？你还记得他是怎么走的嘛？”

此话一出，在场的亲戚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杨安忽觉自己失言了。刚刚因为被杨凯气急了，差点就说漏嘴了，如果真的让这一大家子人知道，自己的儿子是被人弄死的，那他的老脸，他的尊严，杨家的门面，该往哪儿放？

杨凯也知道事情的真相，但也知道事关脸面，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在场的亲戚意识到，接下来这对父子的交流，是机密，不能外传，所以故意走得远了点。

这个时候，杨凯才捂住微微发烫的脸颊，看着杨安，一字一顿，心有不甘地说道：“你是不是因为，刚才车里那位年轻人的出现，才让你下定决心，送我离开？”

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可是父亲，您在幕城是何等的地位，怎么会畏惧一个年轻人？即便是因为那天补救措施没做好，让哥哥白白丢了性命，但是，我们杨家真正的实力，还没有展现出来啊。”

杨安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个小儿子，从出生就活在自己的光环之下，从小衣食无忧，以致于总认为，他这个当父亲的，是天下无敌的。

“呵呵…”杨安冷笑两声，颇有些自嘲的意味。

“很多年前，我见到过另外一个跟他很相似的眼神，但是，远没有今天的这个人如此令人心惊胆寒，毛骨悚然。”

“但是，我也可以肯定的是，有这种眼神的人，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没经历点生死，是没法看透的，那种淡然，纯粹，视生命如草芥的感觉，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杨凯被他说的话微微惊到了，但仍然咬住牙反驳道：“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