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浅野同学。”
短暂的沉默过后,稻垣结衣有些心情复杂地说道,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或者,还能用其他什么话来表述自己此时的感觉。
对方这样的行为,恐怕代表了两种含义。
其中的一种,也许是出于对e班这次帮了他这个忙的示好。虽说即便浅野学秀不开口让他们帮他否定理事长的教育模式,e班也同样会尽力争取在期末考试时进入年段前五十名,但稻垣结衣清楚,既然他这么开口了,依浅野学秀的性格有可能也会做些什么——尤其是建立在他能做到的前提下。
不,不仅仅是这个原因,仔细想想的话,浅野学秀也许……并不会只是为了这些而做到这个地步。
别的且不说,这么做岂不是正面和理事长杠上了。
她迫使自己不要继续想下去,这时候再东问西问,反而会浪费了对方的好意。
“谢谢,”稻垣结衣抿了抿唇,又如是重复了一遍,随即扬起了笑容,“既然这样,到时候我来看浅野同学的时候,浅野同学可不要嫌我烦啊。”
浅野学秀看了她一眼,她却完全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不由得又是一笑。不过随即,他的神色又有些晦涩不明,像是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将那说出口。
“没关系啊。”
“我知道浅野同学想说什么,”她笑容不改,心照不宣道,“反正,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只不过,这个敌人是着实很棘手。
——前所未有地棘手。
“爸爸,小真呢?”
下了楼梯来到客厅后,稻垣结衣看见了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的爸爸,她有些诧异地回头往楼上看了一眼。她刚才还专门确认过真太郎不在他自己的房间,还心想他应该是在楼下的客厅里,结果没想到连这儿也不在。
“你们感情还真是好,”爸爸顺口感慨了一句,随即道,“他刚刚出门去了,急匆匆地,我问他去做什么他好像都没听到。”
……爸爸你还真是心大。
稻垣结衣自己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然后挥了挥手上的钥匙:“既然如此,我也出去了。我去学校一趟,有事情想和我们班主任谈谈,一会儿就回来。要是小真比我先回来了,爸爸你帮我跟他说一声我有事找他。”
不管杀老师怎么说,这件事是一定在之后要和小真说一声的,只不过是视交涉结果,方式不同而已。
“好,好。”
说着,爸爸又把报纸翻过了一页,哗啦哗啦的翻页声响起的时候,稻垣结衣已经冲到了玄关去。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些什么,完全就只是在跟着感觉走,这种感觉似乎更多地是出于对杀老师背后的真相的在意。
哥哥的话,虽然他没有说,但应该也很在意真相的吧。
而且,事实上,从那天和稻垣海的谈话就可以得来,无论是e班还是哥哥他们的研究所都只不过是一个庞大计划的细枝末节的最末端——尽管尤其e班是最和杀老师朝夕相处的对象,他们都没逃过被政府玩弄于掌心之间的命运。
杀老师又何尝不是如此?
想到这里,稻垣结衣又越发不明白起来。明明月球并非杀老师炸掉的,他为何在第一天与他们见面时,毫不犹豫地把这个名头揽到了自己身上?
恐怕是……不得已而为之吧。
或者说是他和政府之间相互妥协的决定也说不定。
她抬手看了看手表,而后放慢了脚步。她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e班坐落的那个山头的山脚下,稻垣结衣只是在期末考试前提前告知了杀老师她在成绩出来的前一天有事情想和他商量,虽未在那时就挑明,但她总觉得,杀老师应当从她的神色之中判断出了一些什么东西。
她不知道自己要和杀老师谈论这些事情的选择是好是坏,但至少有一点,稻垣结衣是绝对确定的。
——杀老师永远没有要加害他们的意思。
稻垣结衣深吸了一口气,迈开脚步往山上走去,这条道路她已经不知走了多少回。不仅如此,她——还有e班的同学们,将这整座山的各处的状况都已经烂熟于心。这无疑是出于暗杀的需要,事到如今,她才恍然发现,在一次又一次对杀老师的暗杀之中他们究竟习得了多少知识。
用暗杀来学习,再通过学习来暗杀。杀老师引导出了这样的循环,而他们受益良多。
她在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时,停下了步伐。
“……理事长先生。”
在看到椚丘中学的理事长、浅野学秀的父亲浅野学峯的一瞬间,稻垣结衣几乎是立刻感到了心虚和……寒冷。他毫无疑问是在微笑着的,就像他平时一直所做的那样,只是在面对e班的学生们的时候,那笑容……她能感觉得出来,总是带着些轻蔑。
不是强者对弱者的轻蔑,而是对于一种可以完全不必存在的家伙的轻蔑,后者比前者来得还要让人不爽。
“原来是稻垣同学啊,”她总觉得这语气有些敷衍,“没想到你会在这种日子还来学校呢。”
不过她并不能要求太多,那毕竟是理事长,更何况,她自己的语气也称不上不冷淡。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