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贤还是半眯着眼睛,对甲板上喧闹之声充耳不闻,向李一平说道:“在下只是押货的,只管货,管不了船,就算拉下老脸去阻止,断了大伙财路,惹一身怨恨,又有什么意思。” 李一平道:“事关性命,宋先生就一点不怕?” “富贵险中求,大当家身经百战,想来也败不了,若是赢了,见者有份,在下也可以分一杯羹不是。” 这宋贤一个读书人,说起话来倒是毫不掩饰,李一平哑然失笑,:“先生果然非同一般。小子佩服,一会若交战,先生可到二层暂避,更安全一些。” “多谢兄弟提醒。”宋贤笑咪咪的一拱手,又端起酒壶倒起酒来。 李一平回到甲板时,对面的船感觉到了船的不怀好意,已经改变了方向,掉头往东偏南的方向开去,看样子想跑,但速度又不如船,距离仍然在逐渐缩短。现在还是上午,他们若是想拖到晚上脱离,恐怕很难。 此时的风向又有变化,与两船的航向比,已是逆风,但并非完全的逆风,是略微偏左的逆风,将帆面调整到与风向平行方向略略偏过一点,就仍然可以借到部分风力,船又放下了右侧的披水板,三块平衡纵帆在此时优势尽显,倭船的前后两块软帆则完全只有反作用,都已经放下,只剩了两块硬帆。 一个时辰后,船已追到不足一里之内,双方性能上的差距显而易见,朱印船大概也明白了跑不掉,没有继续转向。距离迅速又拉近到两百步,船比朱印船略高,李一平已经能清楚的看到对方船上的人和几门火炮,还有晃动的长矛、挠钩,阳光下的甲板上不时有刀光闪动,朱印船主桅上站着那人还在对着自己这边大声叫喊,不知在叫些什么。 随着距离的接近,船上的水手手执武器发出声声怪叫,对面船上也同样传来大声的叫骂声,听着嘈杂的声音,李一平有点紧张,手心微微出汗,又暗暗观察赵东家,见他神色冷静,目光一直没离开对面那船。 接战在即,李一平到人少的左舷准备点燃火绳,一动起来,手竟然有点发抖,敲了几次火石没点燃,还是安小宁过来帮忙,两人才把火绳点好。 王贵等人已把船头的红夷炮装填好,另一人拿了个前端分叉的点火杆站在旁边,两个叉上各缠了一根燃烧的火绳,准备好后,王贵转头看着赵东家,但赵东家还是静静看着对面,没有任何表示。 前方朱印船可能也看到了这边的火炮,,想把船身打横在前方,要用船舷的几门火炮还击。赵东家终于微微点头,点火杆随即落向火门。 “轰”一声巨响,炮身猛地一退,甲板一阵颤动,船头上烟雾弥漫,船继续前进,穿过那片白色的烟雾,浓重的硝烟味充斥鼻孔,李一平眼睛被熏得有点想流泪,随着炮响,心口咚咚的狂跳起来,紧紧抓住手中的斑鸠脚铳,手握的部分已满是汗水。 炮声一过,赵东家的大喊声传来:“往左转舵!” 船迅速也开始转舵转帆,航向指向朱印船斜前方,与朱印船并排前进,同时又拉近距离,船占了速度优势,朱印船的每次调整都处在被动状态。 “轰”,对面朱印船的左舷喷出一团白烟,一个黑色的铁球带着尖利的呼啸从船前方掠过,远远的落入左舷外的海面,“哗”一声带起大股的水花,此时船已完成转向,王贵等人又用右舷的红夷炮还击,铁弹落入了朱印船身后,同样还是没有击中。 “我今天会不会真死在这里。”听着响起的炮声,李一平脑海中突然跳出这样的问题,他卧底变成了海盗,会不会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一场打劫中,茫然间抬头四顾,烟雾萦绕中,赵东家的身影站立在船头,纹风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