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酒,也没有对饮之人。 只有淡淡的清茶和一个劲的兑开水。 武当山有如鬼斧神工,任意一片断处皆是山峰。 既有山峰,便有高低之别。 白渊渟正站在最高的山峰处远眺世外。 雾气弥漫,太阳亦未出。 地上当然不会有人影——没有影子,未必就没有暗流涌动。 寒芒一点此时将至,带动着衣袂微微卷起。劲风划破宁静,如同角弓一般对准了白渊渟。 身后有剑,身前是万丈悬崖。 纵身一跃还是拔剑相迎?毫无差别,都是死路一条。 若是寻常人等此时此刻已是必死无疑,或许可以在转瞬之间去念及后事或回忆残生。 只可惜白渊渟不是寻常人。他没有纵身一跃,也没有拔剑相迎。 更没有等死。 山上有风,风无遮无拦恣意放荡,夏意已经到了尽头。 白渊渟的身体就如同一片落叶,从悬崖坠落。但是他的脚却没有离开地面一毫。 风推动者落叶倒下又浮起,就像是一个贪杯之人,也如同一只不倒翁。待到白渊渟转过身来之时,剑已在手。 “这是什么身法?”身后的人在问。 “这不是什么高明的身法,只是我为了活命才想到的……可能不是很优雅。”白渊渟在苦笑。 他的对手原来在十丈之外,而他的剑气竟然刹那之间竟让白渊渟以为只在后颈半寸。 一滴冷汗从后脊划过。 十丈之外的剑气能如此之重,这足以令人汗颜。 “你一个外人竟敢在武当山上持剑,你莫不是不把我武当派上下放在眼里。” “在下初登宝地,可能你对我稍有一些误会。” “我在听你解释。” “贵派弈清道长特批我佩剑不解,出入自由。” “师父竟然为了你改了百年规矩,我到是头回听说。”他冷笑道。 这就是百年难见的礼物兑换的等量好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阁下便是沈器。” “你认识我?”沈器有一些意外。 白渊渟的眼力一直很好,而且记忆力也不差。在武当山上能使出这一剑的除了弈清道长之外,怕只有东歌和沈器二人矣。 而东歌一只很懒,绝不可能会早起练剑,所以这个人一定就是沈器。 “现在认识了。”白渊渟的剑已经收入剑鞘。 “昨天上山的那个人是你?” “没错。” “你还没走?” “几天后就走。” “你使剑?” “略懂一点。” “既然你使剑,那么你可看出我的剑法还有什么缺点?” “没有缺点。”白渊渟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为什么能躲过我的一剑而没有死去?”沈器的问题也很干脆。 白渊渟笑了,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但沈器却很有耐心。 “可能是因为……因为我现在不想去死。” “拔剑。”沈器的声音变得低沉有力。 剑不仅没有被拔出,而且剑柄还被完全地插入土中。现在的白渊渟已经手无寸铁。 沈器的眉头更紧了,他在思考这是一种新的剑法还是一种新的招术? 但他猜不出。 “你这是何意?” “我说过,我现在还不想死。” “你认输了?”沈器在问。 “我认识一个人,他跟你一样也是没有任何理由就打算要杀死我……但最后的结果,他现在成了我的帮手。” “什么意思?”沈器的剑锋在颤抖。 “我认输了。”白渊渟拍了拍手,也抖掉了刚才落在身上的尘土。“我的意思是你赢了。” 沈器有些失望,他的眼中失去了光芒。 那是只有他与人生死相对时才会有的光芒。 如今只剩下黯淡。 “没有对手的滋味看来很不好受。”白渊渟拾起了插在地上的回溪,抚慰着胜利者的情绪。 在这个无趣的早晨,已经发生了足够多的刺激,他不想再徒增一些意外。 这本是一句夸奖的话语,其中不含有一星半点的讽刺和挖苦,可声音传到了沈器的耳中却变了一种滋味。 他在生气,白渊渟连忙闭上了嘴。 “没有对手?在这座山上就有一个我对付不了的对手。”这是沈器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口的。 每一个字都带着恨意,这就说明他没有逃避。 一定是东歌,这个答案并不难猜测。 沈器转身走了,武当山的道人也不能做到清心寡欲,如此显而易见的结果早已经不再令白渊渟感到奇怪。 一缕阳光在此时登时刺中了双眼。 原来在他们交谈之际,太阳已经升起。 白渊渟低下了头,试图躲避这难以直视的光辉。 却发现脚下的阴影已经出现了。 …… 肚子在叫,不是因为打斗,而是因为空无一物。 山下有酒也有肉,或许还有一些热闹可以看,所以下山的路白渊渟近乎是飘下来了。 初秋万物萧瑟,每一片叶子都饱含着惋惜飘落。 白渊渟坐在酒馆之中,等候着一切可以吸引他的成果。 可一连几天都毫无收获。 太阳在冷笑中奚落,这是白渊渟第五次伴随着清香之味看到武当山的夕阳。 香味不是来自别处,而是来自于自己身后的包袱——包袱之中塞满了醇酒和牛肉,只为了能在回去的路上犒劳一番值夜的道士。 山中很多清贫道人,自幼便在山中生活。 山中饮食粗劣,更无滴酒。即便是有,也轮不到这些人的肚子。 所以白渊渟与他们相识不足三五日,便已相见如故。 天清不见云彩,风轻柔玉盘当空。 在这苍穹之下,微微的白光让夜如凝脂般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