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手背,入骨的雪水麻木着跪倒在地上的人的膝盖神经,清醒的刺激着所有在场的人的大脑。
凌冽的寒风中,裴安的如瀑墨发在黑暗里肆意张扬,他散散扎在脑后的秀发早被来自九层高空的大风吹乱,被长发遮掩的视线下,向来不顾形象出手不按常理甚至有些搞笑的清雅男性忽而抬起一双陌生的眼,眼里在暗色物质的沉淀中闪烁着诡异的血腥——
必然是碰到了非常棘手的事。
否则一贯不按常理出牌不务正业的师弟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在他亲自手刃最疼爱的‘小师弟’的时候他也一直云淡风轻的笑着,然后说要回家饭后消遣。
裴安表情安静,英理满头冷汗:“师兄,我要说的是件不好的事。虽然或许你已经猜到了内容,但我必须提醒你冷静。”
“……”
外面的风夹杂着千钧的力度自头顶嘶声力竭的呐喊,苍穹中半灰半白的雪花斑驳着所有的表情要将具象一一呈现。
“小……叶好雨失踪了。”
时间有一刻的静止。在这句话说出之后,无温度的灰烬无声无息的舔舐着空中破陋的缝隙,那些缺口此刻正倒灌寒流,细小的冰渣顺着毛细血管一路逆行,所到之处冰冻三尺余温不生,逼近零下的温度将血肉和骨骼用坚冰紧紧包裹,连同强力跳动的心脏都用无法溶解的锋利冰棱戳出一个巨大窟窿,汩汩热血被心中的无底洞蚕食,鲜热的血液极缓慢的流淌,直到枯竭。鼻尖能够嗅到血腥的味道。渗入血液里的冰沫尖端带着刺与毒,一下一下凌迟着五脏六腑和四肢百骸,他的头,他的身体,他的思想……
李允濯沉默着,并没有说话。
“师……兄……”
跪着的英理嘴唇发白,头上的冷汗渗出更多,他感觉到有一种非常可怕的气压环绕在自己周围,那种不言而喻的杀伤性和毁天灭地的气势就汇聚在自己周围。
他甚至动弹不了,他的手和脚完全不受控制的死死扣着地面,胳膊抵在潮湿的地面,硬是逼得自己连头都抬不起半寸。
师兄心里现在是怎么想的?会不会杀了自己?如果不是预判失误,被盯梢的莫尔卡蒂怎么会带着机器人玩了一出金蝉脱壳,怎么会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杭州市区,怎么会制造混乱将叶好雨掳走?
谁都知道叶家的小少爷对师兄有多重要,裴安说叶好雨是师兄唯一的理智和最后的底线,现在叶好雨失踪,那么师兄会……怎么样……
死一般的沉默。
一直深埋在金戈铁马堆积尸骨下的暗黑河流终于有了复苏的迹象,沉睡在河底的嗜血因子嗅到了复生的气息,它们蠢蠢欲动的伸出一双双手将毫无生机的死水混沌搅动,想借里世界的现今剧烈的暴动挣脱而出,获得重生。
那些曾经出现在自己记忆中惨烈的修罗场,再一度清晰浮现。
李允濯依然没有开口,他的世界一如一切的开始,是一个充满了杀戮血腥,尔虞我诈的古战场,在没有遇到叶好雨之前,他的世界本就应当如此,失去叶好雨之后,他的世界即将轮回如此。
他会付出再度违背誓言的代价,在平安繁华的年代依旧保护不了自己恋人的李允濯,不配拥有继续爱人的权力。他肮脏的,千疮百孔的灵魂怎么能够继续拥抱透明的,纯洁无瑕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