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说道:「昔日在邺城,臣的老师大儒宋仲子丶因学术意见与郑学不和,因此往往被郑学门人视若仇雠。」
「建安二十四年之时,借魏讽一案丶臣的老师也因此被人构陷丶株连而死!」
说到这里,王肃躬身行了一礼:「时隔多年,臣也以为此事不应再查丶不应翻案。但臣认为,陛下不能不知!」
曹睿起身,表情严肃的看着王肃:「你所言的『郑学门人』,是如何构陷的?」
王肃低头说道:「涉及先朝,臣不敢言。」
堂中的气氛一时间冷若冰霜,卫臻丶刘晔丶杨阜三人都已经低头看向地砖,不欲在此时说话。
王朗也是束手站在一旁。自己儿子的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还能如何?且看陛下如何行事就是了。
曹睿此时背着手,一直沉默着盯着王肃的发冠去看。
王肃缓缓站直,虽然还是低着头,但腰杆笔直丶如松般立于堂中。
其实,曹睿很早之前就对魏讽一案有过怀疑了。
魏讽此人,是被大魏群臣都明明白白视为『奸臣』之人。
建安二十四年,趁着曹操大军远在汉中之时,时任相国的钟繇徵辟魏讽为西曹掾,而魏讽与长乐卫尉陈禕密谋造反。
当时留守邺城的,正是先帝曹丕。
曹丕为了平定叛乱,火速诛杀了魏讽,并将涉案的数十人都一并株连。
在株连的一众人等内,有荆州学派的宋忠丶刘伟丶以及王粲的两个儿子。而宋忠,就是王肃的老师。
即使曹丕杀了这麽多人,连相国锺繇都因举荐魏讽而被贬为庶人,曹操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无他,只是因为在建安二十四年这个年份里,曹操刚刚结束在汉中与刘备失败的对峙丶又火速赶赴河南指挥军队抵抗关羽,还一度想要迁都。
曹操在回军到洛阳之后,还没来得及回到邺城之时,便在洛阳病死了。接下来就是曹丕继位魏王丶而后称帝的故事了,谁还能追究曹丕的什麽过错呢?
起初,刚刚继位的曹睿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谋反。魏讽此人大大的坏了,是罪有应得。
后来,曹睿以为这是曹丕的夺权之举。魏讽与许多株连之人拥护曹植,曹丕借前方战事紧要丶无暇后顾之时排除异己罢了,也属常理。
现在看来,莫非其中还有学术之争?
锺繇丶陈群……这些颍川人都是推崇郑学的。
莫非是曹丕借着平叛的机会,将这些颍川人在学术上的敌人一窝端了?
那麽,既然当时刘晔丶傅巽这些人都认为魏讽会反,锺繇为何还要徵辟魏讽呢?是锺繇愚钝到根本看不出来吗?钓鱼吗?
曹睿长吸了一口气。
方才这些,也只是根据王肃之言做出的猜测罢了。
这里面的水太深了,不能挖!起码数年之内都不能挖!
曹睿思考清楚之后,板着脸冷冷的看向王肃:「朝廷已经论定之事,你又如何敢翻案?先帝英明神武,魏讽一案又岂能出错?」
「朕要治你的罪!」
见皇帝如此说法,王肃此时立刻跪地请罪。王朗也瞪大了眼睛,一张充满褶皱的脸直直的看向皇帝。
「王肃,你的圣贤之书都是怎麽读的?」曹睿语气生硬的说道:「王肃发了癔症丶胡言乱语,在家中禁足半年,不得出门!」
王肃本以为皇帝会给自己安排什麽重罪,不料竟是禁足?一时间王肃也有些懵了。
王朗人老成精,从先前皇帝对卫臻三人禁言,已经察觉了一些苗头。而此时皇帝又借着『治罪』的名头将王肃禁足。
这禁足也禁的太暧昧了吧。
王肃跪在地上,抬头看向皇帝不知所措的时候,曹睿已经对着王朗说话了。
曹睿问道:「王司徒,卿可知三月中旬之时,太常上表丶要在邺城为文昭皇后修寝园一事?」
王朗用几瞬的时间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即答道:「回陛下,臣不知道。」
曹睿点头:「此事事关重大,朝中事务繁多丶朕也无暇顾及。司徒愿意替朕持节去一趟邺城,以三牲之礼祭祀文昭皇后吗?」
王朗拱手答道:「臣为三公,理应替陛下分忧。臣,愿往。」
曹睿轻轻颔首。(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