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子时二刻。
塬地北侧丶新修的魏军大营中,中军大帐外仍有虎卫举火丶绕营巡视,并不因夜深而有半点疏忽。
皇帝所居的中军大帐外丶一座小了许多的营帐内,侍中陈矫正借着油灯的照明梳理军中各军丶各部属之间的文书往来。
四位侍中内,辛毗留在长安执掌后勤与关中诸事,杨阜负责军略机要,随军掌管后勤调度的担子丶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陈矫这位原尚书令的肩上。
当今陛下两次亲征,从未在军中设立如武帝时一般的军师丶掾属角色。年初征淮南倒还好说,此番陛下亲自领兵,侍中们身上担子愈加重了。
若从洛阳朝中官员们看来,这又是以内朝御外朝的手段。不过当事人陈矫,却颇为享受这种劳累之感。
帐外一名侍卫压低声音说道:「陈侍中,左将军营中有军报传来。」
陈矫将毛笔搁置在笔架上,起身出外接过军报,打开后看了一眼,便执在手中朝着皇帝已经熄灯的营帐走去。
作为侍中,陈矫本就是内朝随侍之官,因而也未有人阻拦,直直走到了皇帝大帐外。在此戍卫的校尉段余丶闻得夜间有紧急军情传来,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个细小的铜铃,在帐外不住的摇晃起来。
陈矫也已见怪不怪了。
此番出征后,陛下为了不误军务,因而将这个叫做『闹铃』的铜铃交给了虎卫。
刚睡着不过半个时辰的曹睿,从榻上转醒,坐起沉声问道:「帐外是谁值夜?」
「禀陛下,末将段余值夜,已是子时二刻。陈侍中称有左将军急报,正候在帐外。」
陈矫也朗声道:「陛下,是臣丶侍中陈矫在帐外。」
曹睿披过大氅,坐起踏上鞋子,起身说道:「你二人一并进来吧。」
段余熟练的将灯引燃,陈矫入帐拱手一礼丶并将军报递上。
曹睿看后并无多少意外之色:「赵云果然南下了。北上的这支蜀军是哪部,张合弄清楚了吗?」
「左将军此刻并不知晓。」陈矫答道:「夜深不便行军,依晚间陛下之令,他并未派人追赶。」
曹睿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本以为明早再定结论,看来今晚就要见分晓。不知诸葛亮现在能不能睡着,朕是不打算睡了。」
「陈侍中,去将大将军丶司空丶杨侍中一并叫上。」曹睿向陈矫吩咐道:「再让文钦率五百骑随朕一起,朕要到左将军营中一并看看。」
「遵旨。」陈矫应声后快步出去安排起来。
一刻钟后,曹睿与几人骑在马上丶一并向西南处断山口营寨行去。五营校督文钦率五百骑士每人手持火炬丶在两侧随行护卫。
「陛下应该还未睡吧?」曹真试探问道。
「睡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吧。」曹睿反问道:「大将军如何?身体还吃得消?」
曹真竟难得沉默了一下,过了几瞬方才苦笑道:「若臣说还如十年前来陇右一般丶各处皆好,那臣是在说假话。」
「臣今年四十有五了,身体其馀还好,只是精力不比当年了。偶尔还会有些头晕耳鸣,今日下午刚刚发作了半炷香的时间。」
曹睿伸出左手示意停下,而又亲自从虎卫手中拿了一个火把,照着骑在马上的曹真丶将其从头到脚细细看了一遍。
不仅曹真困惑,此时随在皇帝身侧的司马懿丶杨阜丶陈矫等人尽皆奇怪。
肥胖,压力大,焦虑,饮酒,头晕耳鸣……这分明就是高血压嘛!
曹睿板着脸对曹真说道:「朕有一计,可使大将军延寿二十年。」
「臣如何不知陛下修习医术……」曹真刚说出半句,不过在看到皇帝板着脸丶并无半点玩笑的意思,也收拢表情拱手问道:「请陛下示下。」
「大将军按朕说的去做就是。」曹睿看了看曹真,又伸手指向后面的司马懿,缓缓说道:「从今日起戒酒丶减重,减到和司空一般才行!」
「勿要如先帝一般早去!」
说罢,曹睿轻磕马腹向前行去,队伍也随即前行了起来。
虽不解皇帝之意,但曹真听到了『先帝』『早去』,心头一凛也认真起来了。而司马懿无奈的摊了摊手,也随即一并跟上。
入营并未遇到任何阻碍,众人策马直趋张合大帐前,闻得声响的张合也从帐内出来迎接。
「臣拜见陛下。」张合此时也未睡,见到皇帝众人出现在自己帐前,惊讶之馀不忘深施一礼。
「左将军请起。」曹睿下马将张合扶起,看着这位老将又瘦削些的脸庞,说道:「自去年在洛阳将雍凉之事托予将军,已经一年未见了吧?」
「昨晚朕还与牵招说,今晚能不能见到将军。」曹睿轻笑一声:「现在未到午夜,倒也不算朕的言语落空。」
「进帐吧,朕有军略要与你们分派。」
张合颔首,站在帐外等曹真丶司马懿等人都进入后,放在自己入内。
曹睿丝毫不拖延半点,即刻出言问道:「赵云已经南逃,略阳一带的蜀军尽被大魏击破。接下来如何将蜀兵驱回汉中,这才是朕关心的事情。」
「略阳至上邽山路狭窄,一百二十里路间丶只有列柳丶下离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