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软再次睁开眼时,入目的还是那片雪白的天花板。
她翣了翣眼,像废旧了很久的机器,缓缓地转动,转动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眼前的场景是医院,还有那昏倒前的记忆。
“顾聿铭……”
她不由的一唤,金属质地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带着手掌被人握住的温度,“我在。”
温软一怔,有些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正对上顾聿铭那双眼。
那双凝着寒冰的眼,仿佛触及了春光,一霎和暖了起来,“你怎么样了?有哪里不舒服?”
他说着,视线划过她额上那点白纱,眉心一蹙。
温软摇了摇头。
这个举动之后,仿佛再没什么话了,空气瞬间胶凝了起来。
但也只是一瞬,温软就转过头,盯着天花板道:“你早就知道我住那里了?”
顾聿铭抿了抿嘴,很快牵了唇哂,“早知道了,你知道的,我……想知道的事,没有不可能不知道的。”
温软翣了翣眼,想好的那些问话在此刻却突然说不下去了。
其实她就不该问。
这件事就不是顾聿铭的错,是她的错。
是她擅自离开了他们,让他没有了妻子
,让若生没了妈妈。
现在她却反过头来质问起他的天罗地网了。
温软抿了抿唇,“对不起。”
对不起,离开了他们。
对不起,明明只是想在海城安静地生活下去。
但看着那些不平的事,还是忍不住出头,忍不住为他们发声。
顾聿铭替她把发别到耳后,语气还是那样温煦,“你如果真的对不起,那就回来吧,若生很想你。”
‘若生’二字就像开水,一下烫红了温软的眼梢,豆大的泪从那里滚了下来,一滴,一滴,砸得声线都颤抖了,“若生……若生他还好吗?”
顾聿铭忙不迭点头,一壁儿替她擦泪,泪太多,擦不完,顺着指尖流进他心底凿开的那道口子,腌渍出更深的痛。
痛得他难以呼吸,只能抓紧了温软的手道:“好,他很好,就是很想你……你知道的,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你,这次,你离开了这么久……”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离开。
可是,她现在瘾犯得越来越勤,每次每次醒过来,都能看到狼藉一片的屋子。
这样的她真的不会吓到若生么?
还有,还有,她的记性,即便每天,每天
都在笔记本上把那些事,记下来,可是她第二天再看的时候,总是要隔好久才记起那么点……
她想得深,坠进自己密布的那片渊薮里。
顾聿铭连忙扯了她的手,把她从那片渊薮里扯了回来。
外头的风涌动起来,带起树叶飒飒的响,那被无数叶片分割成一片片光斑的芒,像孩子玩的水漂,一下一下,跌进了温软眼里。
她不由眯觑了眼,泪水因而带了滚烫的热度,不住倾下。
顾聿铭肩披辉煌的坐在那里,眼底的光如深宏的海,他的语气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厉,带着戳人肺管子的咄咄逼人。
“我不懂你了,我不懂你了,你到底在想什么?怕安钠咖发作,到时候伤到我?伤到若生?你觉得你生命中唯二的两个男人就这么弱不禁风?这点挫折都经不起?那你有没有想过,对比看到你瘾发作时的那些样子,你的离开对于我们来说更是灭顶之灾?”
一句一句,带着凿钉子的狠度,凿得温软脑子嗡的一下发起了怔,紧随其后的是数不尽的泪。
她就着那片被泪迷滂滂的视线看他,“那你觉得我愿意让你们看到我那样吗?你可以不介意,
那若生呢?他那么小,你就要他接受他妈妈是个瘾君子的事实吗?”
她话里带着不可理喻,让顾聿铭皱紧了眉头,“这又不是你自愿的……”
她却斩钉截铁地点了头,“对。你说得对,不是我自愿的,但是旁人呢?旁人会在乎过程吗?所有人都只在乎一个结论,一个标签,到时候你要若生走在路上,被人指点'喏,你看,这就是那个瘾君子的孩子,那个疯子的孩子'吗?”
她操着一副陌生人的口吻戏谑自己,就像千万根针细细密密地扎在顾聿铭的肺叶里,连呼吸都带着尖锐的痛了.
“他们敢。”
小孩一样护短的口吻,听得温软心想跌进了卤缸,又酸又涩,她闭上眸,深深吸了一口气,“顾聿铭,我如果以后忘了你怎么办?”
眼眶涌上一股酸意,她快要忍不住地哭出来了,“如果,某一天,起来的时候,我看着你,问你是谁……顾聿铭,那时候,你后不后悔让我留在你的身边?”
顾聿铭又气又痛,却又想笑,“所以,你就是觉得以后你不记得我们了?所以你要离开我们?怎么?想我再去找个顾夫人,让若生叫其他女人妈妈
?”
心头猛地一缩,温软遏制不住地抓紧胸口。
顾聿铭看见了,打断了她那些口是心非,“你也别妄想了,我这辈子除了你,其他女人我都不要。”
突然起来的情话,击溃了温软刚刚那点私心,她看向顾聿铭,说为什么,“顾聿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