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槐村是离县城最远的一个村子,却不算偏僻,离官道很近,也很好辨认。因为这个村就是因满村的洋槐而出名。
这个季节,洋槐还未开,但是枝头已见绿,零星的能看见早树上冒出新绿的花芽,入目全是洋槐,不难想象槐花盛开的时候的芬芳香甜。
洋槐林子里面有一处茶寮,虽然没在官道上,但是离的很近,过往的行人一眼就能瞧见。泥丕草顶的小院子,用红色的布黑色的线绣了一个大大的“茶”字再上面,做成旗帜绑在竹竿上高高的绑在院门上面迎风招展,想不注意都难。
许青起在不远处勒住马儿的缰绳停了下来,看了看两旁虽然枯萎但是已经覆到道上的杂草,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茶寮,随后朝对面走去:“去喝点茶歇个脚,顺带的问问路。”
她不着急去县衙,顺路要将这一片的村镇都走上一遍,稍微了解一番之后再说。
到跟前就能将这独立于荒郊野岭的茶寮看清楚了,木头栅栏代替院墙,栅栏之下种着白崧,这会儿瞅着已经开始老了。中间混杂着些鸡心菜和薤白倒是鲜嫩。
刚刚到院子口上就有一个穿着藏青色粗布短打的年轻妇人一脸喜色的迎了上来。
“几位客官请!”
迎客的时候目光从几个人身上扫过,落在了坐骑上,等几人下了马她扭过头就在那吆喝:“当家的,泥做甚呢?来客人了,快来帮忙拴马添草。”
随着她清脆的喊声,一个其貌不扬看着老实巴交的汉子应声急匆匆从棚子下面过来,帮着把四个人的马儿拉去院子一侧的马桩上,随后抱了新鲜的草掺杂着庄稼秸秆去喂马。
妇人则麻利的招呼许青起他们:“几位是在院子里坐还是去棚子下头?”
许青起道:“院子里吧,敞亮。”
“哎,那你们先坐,我去给几位沏茶。”
许青起看着那虽然陈旧但是擦的十分干净的桌椅坐了下来:“除了茶水还有别的吗?”
“酒也是有的,吃食也有,只不过都是一些自家的粗糙之物。”
石榴上前给了银钱:“那不拘什么都上一些,干净就好。”
“哎哎,您稍等,很快就好。”
茶水上来还没喝两口汪嗣成就要去方便,借着方便之名将茶寮前后都看了一遍,看见马儿吃的草料裂了咧嘴,回去之后也没上桌,要了点水洗手,随后靠在柱子边上跟店家闲话。
“这地方不错啊,想必生意很好吧?”
妇人边忙着和面边道:“哪有什么好生意,我们这一带乱的很,朝廷又不管,原先还好,官道上人来来往往的还能挣点茶水钱,这一年半载的越发的不景气了,一天到晚的都见不到几个人。”
“那人少钱也挣的少怎么生活呢?你们没种地吧?”
“种地,哪能不种地呢?靠着卖茶水这点钱可没法过日子。”说完,抬眼看了汪嗣成一眼:“客官是打哪来往哪里去啊?”
汪嗣成往许青起那边看了一眼:“从曲阳来的,我家公子出外游历,听说这一带洋槐成林,花开时节如同香雪成海,风景甚美,想过来看看。”说着,四下看了看:“我瞧着这一片就有不少洋槐,离那个洋槐村不远了吧?”
“不远了不远了,我们家就是洋槐村的,就在那座小山后面。”说着也看着许青起感叹:“这些识字的人想的咋就跟我们不一样呢?洋槐有啥好看的,也就是到了季节能吃点。”
汪嗣成看了看天:“那请问村子里方便投宿吗?”
“几位要是不嫌弃,暂时住在这边也成,我们平常都在这边落脚,有住的地方,等明儿一早再去村里也能行的。”
汪嗣成眉开眼笑:“那敢情好,谢谢大嫂子了。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有地方落脚就成,哪会嫌弃。”说着,压低声音:“就我们家公子有点讲究,住的不说多好,一定要干净一些。”说着就递了钱过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人。
妇人眉开眼笑的接了钱,擦了擦手继续忙。
汪嗣成也不回去喝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夫妻俩闲聊。其实主要是跟那妇人在说话,那男人进进出出的一直没开过口,看起来十分的沉闷,要不是先前应过一声,简直就像是哑巴一样。
但是该打听的也都打听的差不多了,槐树村属于上虞镇,除去县城里面,周边原本八个镇还剩下三个,一共二十个村落。
洋槐村靠着燕子岭村,村子不大,一共十六户人家,人口不过百。有地,但是税很重,一年两季两次税,要地里收入的三成,但是交上去的远不止三成,加耗和运输都要算在百姓头上,所以每年两次税收几乎要收入的一半。
原本这一代的土地都是当初遭灾之后才垦出来的,算不得肥沃,风调雨顺亩产两百斤就已经相当不得了,若是天气不争气百来斤的产量,累死累活一年依旧不够吃。
加上灾害,瘟疫,不停的死人,后面活下来的有逃去别处生死不知的,也有凑在一起抱团取暖的,所以就形成了这一个镇五个村。
这妇人是燕儿岭嫁到槐树村的,男人其貌不扬是个猎户,这个茶寮是男人心疼她劳苦专门搭的,为的就是能少遭点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