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扶柩前往洛都,随行数万士兵跟随,还有好些朝廷众臣。除了皇后的灵柩,随行还带走了不少东西,车子一辆接着一辆,沿途浩浩荡荡,壮观无比。
灵柩还未到洛都,皇后薨了的消息就传到了各处。
许靖坤是在许靖承会平桓的时候就知道这个消息的。
许靖承走了之后的这些日子,他脾气收敛了许多,似乎已然接受了自己好不了的事实。
右手依旧不是很便利,左眼依旧看不清楚,但是他开始借着右眼和尚且完好的左手开始练字。
多的都是抄写经文。
伺候的人都知道,这是抄写给皇后娘娘的。
许靖坤对于皇帝皇后这样的爹娘实则没有多少情感,年少时对于亲情的渴望,对于长辈的仰慕早就因为一个人周旋于夏国朝堂上的尔虞我诈时日复一日的消磨干净了。
可在得知皇后薨了之后他心里还是很难受。
尤其是从他的人那里得知,许采薇去了之后,周泽漆辞官之前曾去过皇后那,他一个人红着眼睛在寝室里面枯坐了许久。
有怨吗?那必然是有的。
幼时他怨恨他父亲将他一个人留在洛都。
去了雁门关之后他又怨恨他母亲将自己置身事外,不如方氏那般称职,时刻的为自己儿女谋划打算。
这些怨愤他一直压在心底从未表露出来过 ,一直到他受伤之后再也压制不住,那种要再次被放弃的感觉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
而后,再得知他母亲死去之后,好像所有的愤恨一瞬间就下去了。
再得知一些旁支末节,大概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他就彻底的放开了,再也不恨不怨了。
就算是有,那也是怨他自己运气不好罢了。
皇后薨了,查到了司膳房,查到了太医院,查到了方贵妃,几乎将方氏连根拔起,彻底断绝了许靖远和许靖临往那个位置上爬的路。
“方氏,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啊!她是绝对不会对一个根本不问庶务的皇后动手的。”
“老三抽身的很及时。”
若是他没有辞官还在太医院,这一回他脱不了干系。
所以,几乎是转念之间许靖坤就明白了,没有什么谋害,这不过是他母后,那个看着无欲无求的女人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罢了。
她不想活了,所以在走的时候为自己的孩子也为自己做了最后一件事情。
带走方氏,让自己的孩子再没有半分威胁。
按着时间算,应该就是他二次出征南下的时候开始的。
她什么都计划好了,甚至连老三也摘了出去,唯一没有算到的就是意外,他出了意外。
不过也好,没有他还有老四,总归都是她亲生的。
有些事情太过于执着就难走出来,可一旦走出来之后就会发现面前原本的死胡同其实一片坦荡。
他父亲是皇帝,不是他一个人的父亲,他母亲也不是他一个人的母亲,无论初衷如何,结果如何,可她作为母亲还是在意过他的,为他打算过的,这就足够了。
许靖坤用左手,有些生疏的拿着笔,而后一点点的熟稔,想到了承德宫里面的人,他的孩子,他的以后,心里渐渐安宁。
八月的天依旧热,但是早晚已经有了凉意,城里来来往往的人也逐渐多起来。
城门外面人也多起来了。
云上郡是山城,山里面的猎户多,每日都会有人来郡城外面兜售猎物或者之前处理过的皮子。
城里面的酒楼客栈都会早早的派采买等在那里,抢先收购那些新鲜的,珍奇的。
也有过往的行商在城里临时落脚,顺带的过来捡漏的。
石榴换了一身干练的男装牵着马儿驮着头天打的猎物混迹在人群里面,一边听着价格一边听着商贩说着闲话。
她带来的是一头成年的鹿,还有两只兔子。
没没有当场射杀,只是在射中了不起眼的地方,所以这会儿都还是活的。
活物,尤其是活鹿,向来抢手。
很快就卖出去,卖了个不错的价格,而后牵着马儿就打算进城。
还没走多远,就被一个穿着黑色长衫,带着帷帽的人挡住了去路。
“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要进城的好。”
一开口,石榴便借着声音将人认了出来:“侯爷!”
周泽漆嗯了一声:“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远离城门之后周泽漆这才将帽子拿下来:“岳清臣到了云上郡,与他同行的还有从七十二寨逃出去的殷九怀。岳氏大概是知道阿起到了蜀州,现在城里面到处都张贴着阿起的画像,重金悬赏。
蜀州,不安全了。”
石榴微微蹙眉:“恕奴婢直言,蜀州对于我们来说从来就没有安全一说。岳崇安当初险些被我家主子跟孟将军斩于马下,岳家老五又被她生擒而后死在了战场上,孟将军的死也与岳崇安有关,这桩桩件件早就已经不死不休了。”
周泽漆嗯了一声:“但是她要面临的危险远不止如此。”
这些,他没打算跟石榴这么一个小丫头说。
石榴问:“侯爷怎么会在这里?空青跟知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