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起转脸看着开口的人,这人她昨天刚刚见过,御史中丞黄怀兴。
许青起的神色不留痕迹的从徐茂等人脸上扫过,镇定自如的开口:“黄御史要是下一次朝议问我,本侯自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现在问这个,是不是太早了些?大司农府的那把椅子本侯连沾都还没来得及沾。更何况,国库是个什么情况,诸位虽然不在其位总也有所耳闻,何必这个时候问本侯呢?”
当廷发难,是否操之过急了?
大燕不缺统帅不缺兵马,缺的就是粮草。
下朝之后许青起片刻都没耽搁,直奔大司农府。
她处理公务有一处专门的屋子,边上还有两处跟这边连在一起全部打通,靠墙的地方全部都是架子,架子上分门别类的堆满了竹简,都是下面的人这段时间送来的。
屋子挺大,后面两扇窗,窗户外面就是一处小院子,站在屋内就能看见墙角的芭蕉和院子中间被假山环住的一棵梅树。
下边零星的开着各样的小花,粉色,黄色,蓝色,与绿草交相辉映,随着清风微微摇曳。
可惜许青起这会儿根本无心欣赏窗外这美景。
大司农丞带人送来好几箱子,全是统计出来的近一年来的财政收支。
许青起面前的书案上左边堆的跟小山似的,她两只手抓着竹简翻的哗哗哗的,让人瞧着明显就是走马观花,不知道看清楚了几个字。
“侯爷,都送来了。”
听见下属说话他也没抬头:“你叫刘钰?跟丞相大人是一家?”
她这个下属年纪也不大,昨天来拜见过了,生的文质彬彬,满身的书卷气。
“回禀侯爷,丞相是家父。”
许青起这才抬头,瞧了他两眼,这么一看眉目之间确实有点刘谦的影子。
“你觉得现在我们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丞相给她施压,她就给他儿子施压好了,合情合理。
刘钰目光微动:“缺钱,缺粮,缺人。”
没有钱没有粮许青起知道:“缺人是怎么个缺法?”
刘钰道:“侯爷不妨先看看去年八月之后的账册再来问下官。”
许青起闻言干脆将手里的账册往边上一丢,干脆不看了。
“累了,我听你说,这样不耽搁。”
说完,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对方的脸色继续开口道:“距离下一次朝会还有几天时间,然而对于我来说时间并不充裕,我要了解的不仅仅是一国之收,我还需要知道整个洛都,整个大燕。所以,说说吧!”
刘钰道:“先说都城里面,五品以上可入朝议政,我朝现如今三品以上官员共计四十八人,五品以上一百一十六人,七品以上六百余人,其中不包括下面各州府郡县地方官员。
这每月的薪俸是必须的开支。月俸的大头不是钱,而是粮食,比如丞相一人一年就万石,每月谷三百五十斛,一年四千两百石。
还有月钱,官田等等。
洛都是六朝古都,前面的不说,还有夏朝遗留下来勋贵士族,这些先皇再世的时候都没能完全处理。
夏朝完了,他们身上的爵位当然也就不存在了,省去了每年的薪俸,官田也都尽数收回,但是名下私有的资产过多,都城四周各处田地庄子他们占了起码六七成。
还有城内的各种商铺,除了皇家收回的部分,其余都还在那些人手里。”
这么一说许青起就明白了。
燕军进城之后皇城大火,接着许靖坤遇刺,百废待兴事情又杂又多。后半年到处灾情不断,加上先皇那会儿身体都不大行了,所以很多问题都不曾从根本上解决。
商税,粮税,不管是城郊还是城外的地,或者城内的商铺,这些人都没交税。
但是,这些问题作为丞相的刘谦不知道?
他想必比谁都清楚。
整日为国库殚精竭虑的姬太尉不清楚?他清楚的很。
但是却没人出头。
只能说明这件事情做起来的困难程度超乎想象。
若是没有万全之策,说不定江山未稳暴乱再起。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永远也不能小瞧了这些盘踞在都城的前朝勋贵。
所以,刘钰此刻提起这个是想做什么呢?
许青起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不知道丞相府在洛都有几处铺子,城郊有多少田地,城外有多少庄子?”
许青起只知道,她在城郊有两处庄子,紧靠着皇庄,庄子上是个什么情况她到现在都还不清楚。
丞相府绝对不会少。
刘钰沉默片刻:“侯爷要是需要确切的数字,下官回去统筹之后再来回禀。”
许青起理所当然的开口:“好啊!”
随后拿起书案上的竹简:“继续说。”
“去年宁州和颍州同时发生雪灾,白赤发生洪灾,朝堂从国库都以最大限度的发放了赈灾粮饷过去,但是到了灾民手里的粮食,即便是掺杂了米糠麸子的粗粮也依旧有限。
下官曾大概的估算过,十石粮送到灾民那儿最多不到三成。”
“这就是你说的人的问题?你觉得是地方的官员不可取,将赈灾粮饷据为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