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听了黛玉所求,二话不说,便命凤姐打发人去寻了紫鹃的奴籍来,送往衙门改到林家门下,再把新奴籍拿来给黛玉,并未问黛玉要紫鹃的奴籍做什么。
黛玉仔细看了一会儿,确认无误,忙叫紫鹃过来磕头,算是别过旧主。
头上悬着的利剑悄无声息地挪开,紫鹃这个头磕得是心甘情愿,奴籍现在林家门下,凭黛玉的心性和承诺,自己脱籍就是轻而易举之事,不必费心筹谋。
贾母受了紫鹃的礼,笑道:“我原说你这丫头是个好的,果然,才跟了姑娘几年,你姑娘爱你什么似的,就这样向我把你要了去。本来你就是你姑娘的人,今儿起就更加名正言顺了一些,日后好生服侍你姑娘,你姑娘好了,自然也有你的好处。”
紫鹃恭恭敬敬地应下,然后郑重地表白自己对黛玉的忠心,几乎有点赌咒发誓的意味。她本来就是黛玉粉儿,也是答应了原来的紫鹃才得以借尸还魂,当然不会生出背主之心。
贾母甚喜,一面命凤姐停了紫鹃的月钱,一面又叫鸳鸯拿些银子和东西赏给紫鹃。
贾家的主子们厚道,对外面一向大方,常有人赎身不要赎身银子,离去时也会赏几两银子作为回家的路费,虽说紫鹃不属于这种,但到底不再是贾家的人了,也该一样赏赐。
鸳鸯和紫鹃的情分虽然不如和平儿袭人那般要好,但毕竟是从小一处长大,想到她日后就不再是贾家的丫鬟,而是林家的,不免有些伤感,遂起私心,将贾母平时赏人之物拣最好最精细的包上一大包,连同贾母说赏的银子一起,出来递给紫鹃。
紫鹃给贾母磕了头,又谢过鸳鸯,退到黛玉身后,自有小丫头替她拿东西。
凤姐也早命人按例支了二十两银子拿给紫鹃。
除李纨和凤姐外,宝玉并宝钗、湘云、迎探惜三春都在房里,见证了紫鹃改换主家的过程,探春不禁笑道:“紫鹃,从今往后,你也不是我们家的人了。”
紫鹃没有吱声,因为她听了这句话,顿时想起原著中探春说起各人的生日,把贾母和薛宝钗这两个压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并列称为娘儿俩,唯独不记得林黛玉的生日,那时袭人就说二月十二是黛玉的生日,紧跟着来了一句“就只不是咱家的人”。
当然,原著因为批阅十载增删五次的原因导致前后内容矛盾,贾母和薛宝钗的生日并非同一天,好像薛姨妈两次生日的时间也不一样。
黛玉含笑接口道:“这是自然,以后她跟着我姓林了,当然不是你们家的人。”她就知道,在荣国府里哪怕已经住了好几年,并且远比薛宝钗早至,可是除了贾母和宝玉以外,没一个人把自己当成一家人,不过她有自己的家,也用不着仰人鼻息。
史湘云因开口道:“林姐姐,有什么要紧事须得拿着紫鹃的奴籍才能办?说来我们听听。”
黛玉一面把户籍折起交给紫鹃收着,一面回答史湘云道:“既是拿她的户籍才得办的事情,也就是机密事,如何说得?”
湘云登时大为扫兴,紫鹃瞅了她一眼,不妨看到她胸口一根宫绦系着一个明晃晃的金麒麟,又听宝玉道:“林妹妹,如今已出正月,朝廷官员们启了印,姑父该上班了罢?妹妹什么时候搬回来?云妹妹都在咱家住好些日子了,就差妹妹一个,像是缺了什么似的。”
黛玉伸出三根手指头在他跟前晃了晃,抿嘴笑道:“我父亲得了三个月的假呢,这才过了一半儿。”轻轻避开了搬到贾家的事情。
别人家再好,都不如自己家的好。
她在荣国府住了二三年,虽有姊妹们相伴,略解寂寞,也有贾母疼爱,但亦受尽风言风语之扰,她如今有家有业有父亲依靠,可不想再承受寄人篱下的凄楚。
湘云道:“二哥哥,明儿我就家去了,你也不和我说说话。”
宝玉果然被岔开,蹙眉长叹道:“何必家去?哪有在这里的自在?云妹妹小时候也是在这里长大,谁知大了反倒要家去,每回想起云妹妹了才去接。”他咕咕哝哝,说了一大篇子的话,除了湘云眼圈儿一红,屋里其他人都不大理论。
在回来的马车上,紫鹃道:“今儿在老太太屋里说话,姑娘发现了一件事没有?史大姑娘身上多了一个赤金点翠的小麒麟儿。”
突然看到史湘云身上的金麒麟,紫鹃不免想起原著上那段金麒麟的故事,不想翻看原身的记忆时发现,史湘云小时候没有这个金麒麟。史湘云婶娘去世时回家守孝,后来再至贾家就住在黛玉房里,紫鹃亦曾服侍过她,根本就没看到过什么金麒麟。
就是说,史湘云的这个金麒麟是最近才出现的,难怪原著中最喜欢在女孩子身上用心的贾宝玉竟然不知道史湘云有个金麒麟,反倒是宝钗留了心。
黛玉一怔,道:“姊妹们家常都带着一块金锁,我仿佛没见云妹妹带什么金麒麟。”
紫鹃笑嘻嘻地道:“姑娘没留心,自然没看到史大姑娘带了什么,我却留意到那是个金麒麟,一个小的,倒像是雌的,从前是没有的。”
紫鹃觉得金麒麟出现的时间以及意义都很有点耐人寻味,时间是在金玉良缘说法之后,黛玉南下之后,元春封妃之后,是不是在省亲之后就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