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林两家接连使力,很快就把陆恒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果然吴恭人在金夫人跟前不曾虚妄。独黛玉心思细致,又命人暗中走访和陆恒接触过的街坊邻居、市井之徒、佃农租客并其兄弟姊妹等,对于陆恒的品格性情知道得更加详细了。
十个人里有八个说陆恒有情有义,素有侠气,另外两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倘或人人都说陆恒好,那才是怪事,世上也有一干小人不思上进,偏好嫉妒眼红。
黛玉问过紫鹃,便命人请来周母。
虽然紫鹃伴随黛玉住在林家二三年了,但是周母倒是一次都没来过,忽然黛玉有请,心中不免诧异非常,及至到了上房,听黛玉说有意放紫鹃出去、又有人来提亲等事,不觉一怔。
黛玉重复自己曾对旁人说过的话,乃道:“我身边这几个大丫鬟,除雪雁外,余者不是配给家里的管事小厮,便是外放出去。唯有紫鹃,自从我去外祖母家便是她跟着服侍我,我回家,她也跟了来,她又生得这般模样品格,出去做耕读之家的奶奶才不算辱没了她。我原没想着这会子就放她出去,只说了一句打算,不想就有人留心了,今已有吴祭酒的夫人亲自向我母亲提起,我和母亲命人私下打听了,尚未回话,我先问问周妈妈你的意思。”
闻得有四品官儿的太太去向二品夫人提亲求聘紫鹃,料想那男子不是平常人物,周母顿觉面上极有光彩,倒将心里盼着紫鹃作陪嫁丫鬟及未来林姑爷姨娘的心思扔到了九霄云外,忙道:“紫鹃跟着姑娘,一生一死,包括终身大事,我们全家都听姑娘的。”
黛玉点头笑道:“我和母亲都觉得极相配,满心地想愿意,虽说错过了这家,以后自然有更好的,但能有几个人请动官夫人来说媒?”
周母急忙称是,问是什么样的人家。
黛玉心里忖度片刻,道:“这人是吴祭酒的学生,身上也有功名,家里有房子有地,紫鹃一进门就是当家奶奶。”她是未出阁女儿家,不好提及陆恒姓名,便没说是周家熟人。
周母听着有些耳熟,虽说有功名确实值得敬佩,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但作为大家子出身的家生子,周母倒真没将寻常读书人放在眼里,主要是怕那读书人穷困潦倒,不由得问道:“不知这人是谁,我知道了名姓,也好回去使唤紫鹃她哥哥打听打听。”
黛玉没有回答,而是看了身边的奶嬷嬷一眼,那奶嬷嬷忙笑道:“说来竟是周姐姐家的街坊,据金家的太太说,姓陆,单名一个恒,十几岁就中了秀才,极有能为。”
一听说是陆恒,周母心里登起不乐之意。
比起寻常的平头百姓,陆家的确很殷实,名声也清雅,算得上是丰衣足食,但那点子家业在周母眼里就不算什么了,不过是一个穷秀才,到处做工抄书,没个正经差事,相貌又丑,家里连个婆子都没有,还得管一大群弟妹的吃喝拉撒,倒不如王太太跟自己说过的娘家兄弟。
王掌柜管着老王家当铺,他小舅子也跟着经商,从南至北地倒卖货物,虽比不得皇商家的财富,也有几万金的家资,丫头婆子成群,比陆家强了百倍,横竖自己家有荣国府依靠。
幸亏黛玉和紫鹃不知道,若知道必定问她,难道有钱的商贾比得上清贫的读书人?
士农工商,等级鲜明。
虽然最穷最苦的是农民,但在社会地位上来讲,高过工商,有钱的话金银绸缎都可穿戴打扮,除皇商外,寻常商贾都是白衣。
也就是没人理论才任由富商大贾穿金戴银,如果遇到一个有着险恶用心的去告了官,这家子商贾说入罪就入罪了,家业也就难保了,这就是许多商贾宁可投身到豪门大户为奴,也要求庇佑的原因,钱再多,比不得权势二字。
看到周母的神色,黛玉心想难怪紫鹃不愿意先把这件事告诉父母,料想是早就看透了父母的为人,倒越发显出周福生的好来,于是微微一笑,道:“周妈妈认为如何?我母亲说甚好,读书之家,又清贵又体面,也不缺衣少食,将来前程可期,只等妈妈答应,那边就回吴恭人的话,吴恭人素疼陆秀才,正等着消息呢。”
听了这话,周母即使心里有些不乐意,也不能说不答应,毕竟黛玉问她一声是尊重她,便是不问自己,径自做主也是没人能挑出什么。又想到官夫人做媒,倒可抹杀陆恒模样不好和家境贫寒这两样了,周母点头道:“一切都听太太和姑娘的。”也就是同意了。
黛玉放下心来,抚掌道:“如此甚好,一会子就打发人告诉我母亲,给吴恭人回话。周妈妈只需回家等着冰人登门即可。”
说着,瞅着躲在碧纱橱里的紫鹃一眼,黛玉又道:“紫鹃的嫁妆也不用周妈妈费心,我原许过紫鹃,她服侍了我一场,等她明儿出阁我送她一副嫁妆,幸喜来得及置办,陆家那边想等陆秀才下次参加秋闱以后办理婚事,我这里也想留紫鹃几年。”
黛玉对陆恒高看一眼的原因就有这一点,陆恒听周福生说了自己这边还想留紫鹃几年的话,他便对吴恭人说想先把亲事定下来,等二三年后登上桂花榜再成亲。
当然了,如果没有考中举人,他也会成亲,不过就是有些美中不足罢了。
紫鹃也跟黛玉商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