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就算没有自己家帮忙,许姨妈也能达到目的,既然有此门路,又何必求到自己家里,进贾家不成就想进林家?太不够坚定了。
紫鹃无意和这姨妈来往,也没打探究竟的心思。
可是,她无意打探,却有人跟她说明。
这日探春下帖子要起诗社,对于黛玉来说虽已不够新鲜,但亦是生来所好,欣然前往,紫鹃因和玻璃翡翠交好,经月不见,自然亲密非常,坐在玻璃房里说闲话,翡翠嗑着瓜子听玻璃说,晴雯忙得团团转,给大家沏茶,难免就提起许蕊儿。
晴雯痛快地道:“紫鹃姐姐,你那妹子好生厉害,像是拿准了袭人的性子,对着宝玉撒娇撒痴的,又说外面许多府里没有的风景人情给宝玉听,又跟宝玉读书识字学作诗,不过几日就成了宝玉跟前第一得意人儿。偏生袭人可是有名儿的大贤人,拿了太太的二两银子一吊钱,越发自尊自重,无人处也不与宝玉狎昵,纵使心里恼着,脸上也得笑着。”
紫鹃皱眉道:“快别在我跟前说她,别人都想做良家子,偏她就想进来,我也不知道我那姨妈是怎么想的。从前求我妈而不得,后来来求我,又被我一顿数落,许是怒了,便走别人的门路进来。既然你们提起她了,你们都在府里,跟我说说她是怎么进来的。”
玻璃笑道:“我知道。当时就在老太太跟前,你姨妈带着女儿来给老太太请安,又送了些咱们府里没有他们地里的瓜果菜蔬,老太太心里喜欢,又见你表妹生得娇俏,言语又十分伶俐,未免夸赞了几句。可巧赖嬷嬷也在,趁势就说你姨妈家道艰难,鼠盗蜂起,地里收成越发减少,想叫你表妹出来往哪个大户人家当差挣几两嚼用。你细细想想,这话在老太太跟前说了,老太太能如何?总不能说让她自卖自身去,只得说府里有你姨妈许多亲戚,就送到这里来罢,好生教导一些时候,再安排差事,不管怎么说比外面不知道的人家强些。”
原来如此,想是走了赖嬷嬷的门路,又得了贾母的同情和心软,才成功进入荣国府,紫鹃摇了摇头,虽说在看红楼梦时觉得贾母对黛玉的疼爱不过如此,但贾母却是是个怜老惜贫的仁厚老太太,留贾家两个旁支的女儿进来住都记得叮嘱一番,就是没那么十全十美而已。
紫鹃叹息一声,又道:“老太太说教导几年再当差,怎么教导就送怡红院去了?宝玉那里又不是别处,老太太能放心?”
玻璃抿嘴一笑,翡翠和晴雯也都笑了。
看她们神情古怪,紫鹃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玻璃才悄悄地道:“还不是那个袭人,越发拿大了。老太太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袭人使唤史大姑娘的事情了,许是史家抱怨的,毕竟史大姑娘已经定了亲,该绣嫁妆的时候偏要替宝二爷做针线,如何能忍?卫家知道了,如何能忍?心里正觉得不爽快,蕊儿进来了,恰好蕊儿也来了,宝玉见不得鲜花嫩柳一般的女孩子,难免问几句,待知道她识字,便向老太太讨了去。”
翡翠接了一句,道:“老太太没有明示,可我和玻璃伺候老太太多少年了,心里很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大约是想借你表妹和袭人打擂呢!太太没有回老太太知道就把袭人从老太太房里裁去,又抬举她,老太太能自在?虽说老太太上了年纪,越发不管事,但心里什么不明白?也不会看不出你表妹的心性,怕是觉得好用,不然不会给宝玉。”
紫鹃叹道:“这么进来的,不知道将来如何呢,那怡红院里谁不是乌眼鸡似的?小丫头子进屋里给宝玉倒杯茶,还得被里头的大丫鬟骂一顿呢。袭人在府里十来年,根深蒂固,谁人能拿下她?哪个不是被她拿下的?我不管,她有爹有娘的,我费什么心?”
又问道:“史大姑娘定的是卫家公子?也有些时候没来了罢?”
玻璃点了点头,道:“文武兼备,又是王孙公子,是一门极好的亲事。史大姑娘常对宝姑娘抱怨史侯夫人如何苛待她,可看史侯夫人给她找的人家就知道待她极周全。就算不是亲生的,素日行事难免有些隔靴搔痒,可是做到这样的,也只史侯夫人罢了。保龄侯府的二姑娘可不是史侯夫人亲生的呢,史侯夫人待她和史大姑娘都一样,也没见二姑娘抱怨。”
紫鹃和玻璃齐齐点头,晴雯却是若有所思,忽然笑道:“只怕史大姑娘也不很累了,现有宝姑娘分忧呢!只这几个月不来,倒是奇怪。”
玻璃道:“也不奇怪,到底是定了亲的,嫁妆得绣起来了。不过,依照袭人对她的惦记,这会子姑娘们开诗社,回头袭人这蹄子必定在宝二爷跟前提起史大姑娘。宝玉一听,再想起诗社,哪有不请老太太打发人去接史大姑娘的道理?”
紫鹃忍不住竖起拇指,神机妙算当推玻璃也。没看过原著的她几次三番都说准了,上次说王夫人必定抬举袭人,这次又说宝玉必定接湘云。
这份本事,自己望尘莫及。
又说了闲话,紫鹃怕黛玉那边需要,忙起身告辞。玻璃等人见她自始至终没提起蕊儿,便确定她和蕊儿并无情分,也就歇了另眼相待、暗中扶持的心思,随她们怡红院里的丫头斗去罢,横竖和她们不相干,便是晴雯,近来在玻璃翡翠两个的教导下也渐渐息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