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紫鹃果然命婆子捧着四样锦盒,到了理国公府,见过柳夫人,再寻柳馨。
柳馨是柳芳最小的女儿,备受宠爱,又因她年纪小,并没有另门别院,仍住在柳夫人的东厢房,紫鹃到了柳馨房里,只见一个约莫二十四五岁年纪的妇人亦在房里,纵使打扮得鲜艳夺目,也难掩眉梢眼角的憔悴之色。
见到紫鹃,这妇人连忙请坐,又问如何诊治。
柳馨不禁道:“三姐姐你急什么?紫鹃才过来,还没喘口气呢!叫她平心静气一会子,吃杯茶,再诊脉时岂不更清楚?”又告诉紫鹃说这是自己本家的三姐姐。
这妇人连声道是,忙命人倒茶,倒完茶就叫丫鬟们退下了。
紫鹃推辞一番,方坐下吃茶,吃完,先请柳氏卸妆,观看其面色,然后方就着小桌子和小迎枕给她诊脉,左右两只手诊了良久,又问过平时衣食起居等事,也问到了经期等,沉吟良久,在柳氏期盼的目光中开口道:“并非奶奶之过。”
柳氏一呆,柳馨忙问道:“这话是何意?”
紫鹃轻声道:“我仔仔细细地诊过了,奶奶身强体壮,气血完足顺畅,经期如常,又无其他寒症,可见不在于奶奶。所幸奶奶从前所食之药多系补品,也不曾败坏了奶奶玉体,料想那些太医大夫都知奶奶没有毛病才开这些药,不过是药三分毒,各人开的方子都不一样,凑在一处容易相克,奶奶日后别再吃那些苦汤子了。”其实就是不能生的原因不是柳氏,而是柳氏的丈夫,只是在这个时代,她真不能直接说明是那男子之故。
柳氏颤声道:“果然不在于我?”
紫鹃点点头,随即叹了一口气,这是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就算不孕不育是双方的缘故,世人也会将不能生育的罪名冠在女子身上,使其倍受压力。
柳氏刷的流下眼泪,哽咽道:“其实,我素日只请有名望的太医和大夫,他们都说我没有任何毛病,可是家里不信,非说是我之故,纳了不知道多少个姬妾丫鬟,寻了不知道几百个稀奇古怪的偏方,又是炖了汤药给我吃,又是让我按着方子做,我都不敢,因我从小见多了许多人都这么吃坏了身子,所以汤药偷偷地倒掉,幸亏如此,才没坏了自己的身子骨。”
柳馨娥眉倒竖,杏眼圆睁,道:“姐姐也该早些回家说给婶娘和我妈听,咱家的女儿哪能这样任人作践?再说,姐姐不能生,难道一屋子姬妾丫头都是有毛病的?这都几年了,没二十个,也有十个了,她们都没见消息,并不止姐姐一人,难道姐夫家没个话说?”
虽然世上很多人都将不能生育的罪名按在女子头上,但是人心不蠢,尤其是房里姬妾丫鬟多的,都不能生,就说明其中问题所在,只是男子不肯背负这名声,便都说是女子之故。
莫看柳馨年纪轻轻,可她也定了亲,所以深知其中的道理。
柳氏拭泪道:“倘若有话说,也不会迫使我到这样的地步了。一年又一年,一日又一日,我的心就像浸泡在我吃的苦汤子里,又苦又涩,渐渐地也冷了。我原也没想着来请紫鹃姑娘诊治,承受不住他们的催促才过来,他们还抱着十二分的希望呢。不过经此一事,我越发确定了不是我的毛病,倒也松了一口气。他们不是说因我不能生所致么?好得很,我日后便做一个贤妻,再给他纳几个好生养的妾,给我们这一房开枝散叶。”
许多千金小姐都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柳氏性情刚强,手段果决,就算新婚之际曾有夫妻之情,也在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日子里消失殆尽了。不能生的不是她,她只守着自己的嫁妆便是,将来果然没有儿子了,她还有自己的一份嫁妆,丈夫这一脉的家产和她没有半点相干,过继一个嗣子到膝下养老也罢,不过继也罢,她都不在意,横竖不是她亲生的。
紫鹃和柳馨都是未出阁的女孩子,听了这话,都不好开口赞同,其实心里是很赞同柳氏的打算,尤其是紫鹃,只是还得预防妇科疾病才是,可别像宁氏那样,因为丈夫好色成性,常常眠花宿柳,以至于自己身染疾病,对大夫难以启齿。
紫鹃避开柳馨,忍不住小声提醒柳氏几句。
柳氏听完,展眉笑道:“多谢你,我心里记着了。宁妹妹是个好的,可惜到了那样一个人家,摊上那么一个人,不得不将韶华辜负。”
柳馨问她们嘀嘀咕咕在说什么,柳氏道:“和你不相干,你听了作什么?你再过二三年就该成亲了,现今调理身体,不如趁着紫鹃在这里,好好地叫紫鹃给你看看,有什么需要留心的地方没有,若有,趁早调养。”
柳馨深觉有理,忙褪了镯子,伸出手来。
柳家女儿的身体似乎都很好,柳馨调理得也很好,一点毛病都没有,紫鹃诊脉如实告诉她们,心里也暗暗想着回去更需注重黛玉的调养,看理国公府做的事,女儿定亲后就着重调理内外,可见是有先见之明,怕婚后难孕育子嗣,哪像贾家似的,一点儿都没人提起。
柳馨放下心了,柳氏也有兴致说些闲话,忽然问道:“你们家和荣国府是亲戚,也和保龄侯府是亲戚,他家大姑娘怎么样?”
紫鹃诧异道:“奶奶问这个做什么?”
柳氏道:“前儿我出门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