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臣!”
王有成没想到,人都要忽悠到手了,竟出来一个生乱的。他不是成傻子了吗?往日里几次来拐骗顾青青,也不见他露一次面,说一句话,今日竟坏自己好事!
“哥哥……”
顾青青看向顾正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顾正臣用力推开王有成,拿起“卖身契”扫眼了几眼,眯着眼说:“一无作价几何,二无清债说辞,三无中人作保,四无至亲作押,王秀才,你这‘卖身契’打得是什么主意?”
王有成被顾正臣识破,丝毫不怵:“哦,兴许是出门时拿错了。”
顾正臣看着猥琐的王有成,目光变得阴冷起来。
此人就是个无赖,一开始打定的主意并不是花钱买走顾青青,而是想将她拐骗至家中肆意欺辱,然后在顾家找上门时又随意丢弃!
到那时,顾青青失了清白,顾家依旧一无所获,即便是告到衙门里,王有成也可以反咬一口,说顾青青是自愿的。
他不只想欺负顾青青,还想将顾家推向更绝望的境地!
刺啦!
顾正臣将“卖身契”一点点撕碎,走向王有成,将碎纸砸在王有成的脸上,看着愤怒的王有成说:“王秀才,你喜欢玩是吗?不如我陪你。”
王有成呸掉嘴上沾着的碎纸片,喊道:“顾正臣,你欠我家钱不还,要你妹又如何?”
“你要一个试试!”
顾正臣厉声呵斥,肃然说:“依朝廷《律令》,若势豪之人,不告官
司,以私债强夺妻女产业者,杖八十。要不要我们去衙门里问问县太爷,这八十大棍是打你身上,还是打我身上?”
王有成脸色一变,看向书童,《律令》里有这一条吗?
书童明显懂得多一点,无奈地点了点头,大明开国前一年,即吴元年十二月颁布的《律令》还真有这么一条……
王有成指着顾正臣,喊道:“你欠钱不还,还有理了不成?我要让你坐牢,让你全家都坐牢!”
顾正臣摆了摆手:“恐怕让你失望了,依《律令》,负欠私债、违约不还者,五贯以上,违三月笞一十。王秀才,欠你家的钱财,不说还有七日违期,即便我违约三个月,到七月份不还,官差最多也是打我十棍子,何来坐牢一说?”
王有成气得直哆嗦,你妹的顾正臣,平日里你看的不是四书五经吗?什么时候对《律令》这么了解?
顾正臣冷冷地看着无言以对的王有成,《大明律》要到洪武七年二月才颁行天下,现在主要施行的是《律令》,至于老朱亲自写的《大诰》,还得等十二年才会出世,否则还能拿出来唬唬人……
“啪,啪!”
掌声传出。
顾正臣看向门口,只见有些雍容的王富贵拍着手,脸上堆满笑,短小的胡须微微抖动,狭长的双眼藏不住精明。
“好一口伶牙俐齿,顾举人不同凡响啊。”
王富贵走了进来。
“爹。”
王有成连忙凑上前。
王富贵
抬手给了王有成一巴掌,响亮的耳光令人心头一颤:“白痴,平日里怎么教导你的,连一点小事都错漏百出,给我滚回家去,莫要出来丢人!”
“爹教训的是。”
王有成捂着脸,不敢反驳。
王富贵看向顾正臣,凝眸打量一番,脸上堆起笑意:“顾举人,借债还钱,天经地义。《律令》虽有法度,却也不能取代邻里民约。七日,你只有七日时间,还不了债,呵呵,那就委屈下举人老爷,佃入我家做工还债如何?”
顾正臣警惕地看着王富贵,此人趋炎附势,笑里藏刀,极不容易对付。
“没问题。”
顾正臣直接答应。
王富贵目光中闪过些许惊愕,旋即大笑起来,连连点头:“好,很好,我们走。”
“哥哥……”
顾青青拉着顾正臣的胳膊,很是着急。
王有成跟着父亲,走向家中,还不忘奉承:“爹的手段果是厉害,只要那顾正臣七日内还不清债务,就只能乖乖佃入咱家。到那时,我为刀俎,他为鱼肉,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王富贵嘴角微动。
没错,佃户虽不是奴仆,也不过是比奴仆好一点罢了。现在欠下六贯钱,看似不多,但运作的手段多着呢,让他二十年还不清,他就别想十九年离开!
“爹,万一顾正臣拿出了六贯钱……”
“就凭他?”
王富贵冷笑。
现在的顾家没了田地、黄牛,家里值钱的货色恐怕也只有顾青青了,可
谁愿意花六贯钱买个只值四贯钱的黄毛丫头?
那顾正臣又是个穷酸书生,身无长技,除了会写几个字,子曰几句,还能做什么?
“爹,那顾阫……”
“闭嘴!”
王富贵冷厉地看向王有成,目光里满是阴狠。
王有成连忙低头,不敢言语。
王富贵看着路边的野草,低沉着声音说:“这草若是不除根,一年年总要长出来,早晚是个麻烦。”
王有成重重点头。
顾阫是草,顾正臣是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