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生明月,照入世间。
这一晚,不需要什么灯火,亮堂的明月足够了。
风翻过院墙,跌到了袖子里。
顾正臣甩了下袖子,正色道:“这第一件事,便是关于反垄断之事。罗、陈、李三家勾结在一起,借助永嘉侯的威名,排挤打压其他商人,垄断海利。据我所知,在场的不少商人在开海之初原本是派人去过南洋且收获颇丰,但在一年之后,船队背后的商家越来越少,最后竟有八成是罗、陈、李三家所有……”
刘守足、李福生等人连连点头。
张功名站起身,倒起苦水:“草民张功名,不瞒定远侯,我家做的是香料买卖,原本为了这事,张罗了许久,甚至与外地商人都洽谈好了购货事项,货契都给签了,可原本该出海时,却被罗家施压,让我吐出香料生意,还说若不关了铺子,便会麻烦缠身。”
“我原本是不信,后来店铺里不是被县衙吏员上来查账,就是被告知店铺没有防火举措,非要罚我们钱,就连我们吃饭时也会闯过来,说我们的碗上雕了凤凰,僭越了,活活被打了一顿板子,可那分明是喜鹊啊……”
王辽在张功名之后,也跟着说:“草民王辽,我家做的是丝绸买卖,这与李家相同,在出海前半个月,我家的库房被一把火给烧了,短时间内又筹备不到货物,导致无法出海……”
顾正臣看向苏先秦。
苏先秦微微点头:“
这些事市舶司都有耳闻,只不过这些事市舶司没办法插手。”
顾正臣叹了口气,转而说道:“这就是垄断之害,几户坐大,其他商人却只能看着,这不合理。在朝廷看来,一枝独秀,不如百花齐放。所以,市舶司从今日开始,将专门将反垄断之事拎出来,报送朝廷之后编成规定,日后不允许任何商人、以任何不法行为、排挤、打压任何合法商人出海经商。”
“好!”
刘守足等一干商人纷纷起身叫好。
顾正臣抬手,压下众人声音:“良性竞争,各看本事。若年之后,诸位中有将生意做大,又渴望得到更大利,以不法、低劣手段打压其他商人,那这反垄断之策便会生效。市舶司现在归我管,我就一条,谁想垄断,谁所在的家族,包括三族在内,任何人都不准下海!哪怕是找其他人代为出海,暗度陈仓也不行,一旦查到,严重者,抄没家产!”
这惩罚可谓极其严厉了。
但凡牵连到三族的玩意,就没一个好惹的。
最主要的是,一旦试图垄断,那就很可能彻底失去了大海的利,换个马甲也不管用,利益链都在那摆着的,谁不知道谁……
刘守足喊道:“这反垄断之策,我支持!”
“我也支持!”
李福生跟着。
其他人也表态支持。
顾正臣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条规定一旦实施,那市舶司就有了一定治权,这在某种程度上有了县衙、
府衙的部分职责,但从操作上看,县衙也好,府衙也罢,还是受理反垄断的主要衙门,市舶司只负责提请、协助、推动。
管理着财政,最好还是不要握着太大的司法权,以免打着反垄断的旗号做着垄断的事。
“第二件事!”
顾正臣在众人安静下来之后,言道:“那就是广州市舶司将出台十项计划,在未来三年内,大力支持出海贸易,包括内港内的官仓,租赁费用将降低两成,报关、查验时间,将会从过去的七日左右,缩短至四日左右,船只租赁费用也将下调,航行越久,租赁费用越低,航行越短,租赁费用越高……”
按照常理来论,航行久,费用应该更多才是,毕竟租赁时间长了,但现实并非如此,南洋许多生意事实上已经开始被瓜分了,不敢说瓜分殆尽,但好地段、好的货物来源等,已逐渐被不同商人占据,形成了相对稳定的贸易环境,这个时候,市舶司就有必要鼓励更多的商船前往更远的地方,比如穿过马六甲海峡,去柯枝、古里、锡兰等。
唯有更多商人去更远的地方,开拓更多的生意,远航贸易才能进行下去,商人有利可图,市舶司也能收得上税来。若继续放一群人进入南洋,等朝廷再多开几个市舶司之后,估计商人所得利便会明显下降,带到大明的货物也不得不大幅压价……
顾正臣不希望市舶司与航洋贸易过
早陷入饱和竞争,唯一的办法,那就是扩大远航贸易的区域。
听着一条条市舶司计划,张功名、刘守足等商人兴奋不已,这可是实打实的节省了钱,也得了好处!
顾正臣止住众人的讨论,沉声道:“这些举措,既是市舶司让利于商,也是希望远航繁茂起来,带动市舶司更好。希望聚集在广府的商人们,要有勇气做大,你们超越泉州港,那也是我的荣耀!”
“超越泉州港!”
刘守足看向李福生。
李福生苦笑地说:“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目标,泉州港现如今依旧是许多商人的首选之地。”
刘守足叹息。
确实,从广州下南洋比泉州下南洋更快捷,可问题是,泉州府人家吏治清明不说,港口管理也好,进出秩序井然,货物集散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