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这层本就十分安静,护士路过也悄无声息,于是在这一瞬间,阮芽连走廊上的彼此的呼吸都听的一清二楚。
阮芽咬了咬嘴唇,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道:“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裴回抬手又用力抹了把脸,似乎在极力的克制自己情绪,道:“可以。”
他转身拉开门,让阮芽进去。
病房里只有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各种医疗仪器堆在病床旁边,反倒显得那张病床格外渺小。
滕木瑶就坐在床边,背影佝偻,身上穿着一件很宽大的长裙,可以明显看出不
太合身了,和两年前阮芽所见的她大相径庭,已经瘦的脱了相。
听见动静,滕木瑶缓缓转过头,看了阮芽一眼,而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阮小姐。”
“夫人。”阮芽轻声回了一句,而后看向病床上躺着的裴确。
少年才十七岁,念高二,成绩很好,早就已经拿到了保送a大的名额,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虽然出身富贵,但生性善良,阮芽听说过裴回和滕木瑶闹别扭的那顿时间,都是这个小少年在其中斡旋。
是个很好的孩子。
但现在这个原本明媚的少年躺在病
床上,戴着呼吸面罩也可见面色惨白,眼睛紧紧闭着,再不复曾经的鲜衣怒马,甚至奄奄一息,不知道何时就会吹灯拔蜡。
滕木瑶握着裴确的手,声音沙哑:“早上的时候,还能跟我说两句话,到了这会儿已经意识不清了。”
阮芽静静地看着裴确好一会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无可挽回的死亡面前,任何言语都苍白至虚伪。
裴回靠在门框上,仰着头漫无目的的看着天花板一片纯白,侧脸显出一种刀削般的锋锐,寒光湛湛,令人不敢直视。
忽然一直安静躺着
的裴确全身抽搐起来,滕木瑶惶恐的站起身:“小确……小确?!”
裴回大步走过来,把裴确按住,避免他在挣扎之间将身上的仪器弄乱了,裴确却紧紧抓住了裴回的手指:“哥……哥。”
隔着呼吸面罩,声音并不清楚,他艰难的睁开眼睛,嘶哑的说:“把这个……拿开。”
裴回手指一颤,他意识到什么,狠狠闭了一下眼睛,还是伸手将呼吸面罩取下了。
裴确急促的呼吸了几口气,而后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大量的鲜血被吐出来,而后呕出一口带着碎肉块的鲜红
的血,那是裴确在急速衰竭的内脏。
兄弟两手上全是血,沾染的雪白的被子上也一片鲜红,滕木瑶哽咽的握住儿子的手:“小确……小确你不要吓妈妈……”
裴确缓缓的扭头看着母亲,他大概是想努力的对母亲笑一下,让母亲不要那么难过的,只是那个竭尽全力的笑容里全是鲜红的血,直让人眼眶发酸。
“妈……哥。”裴确又咳嗽了两声,终于可以说出清楚一点的话:“你们、不要……不要难过。”
他眼角滑下一滴泪:“我知道……我知道我要死了,我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