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的是鱼。就是现从河里捞上来的鱼,周家的船上有最会做鱼的厨子。不管是鲜鱼脍还是清蒸红烧,都十分有滋味。这一场“全鱼宴”,鲜得三位客人几乎将舌头都吞下去。
就连元子青这样挑剔口味,但凡味道重一点就吃不下的人,也胃口大开,吃下去了不少。倒是让眉畔在一旁看得十分高兴。
她极少有机会跟元子青一起吃饭,所以印象中还是他发病的时候,吃那毫无滋味的清水煮菜。那样的东西吃多了,人怎么可能会好呢?
饭毕,三人都对此交口称赞,周映月谦虚道,“只是些不入流的手段,吃个新鲜罢了。日日这么吃是不成的。”
“这话不对。就是再好的东西,日日吃也是不成的。”元子舫道。
周映月寸步不让,“白米饭你难道不是天天吃?”
“那可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元子舫抓住了她的漏洞,“所以越是好东西越不能多吃,倒是这种寻常可得的,日日吃也是无妨的。”
周映月找外援,“米饭可以日日吃,这鱼却未必。眉畔,你说是不是?”
元子青在一旁看着他们,这会儿忽然道,“这个问题何必问?从此间到横州,船行也要四五日。往后不拘咱们吃什么,只让他吃鱼便是。等他吃过了,自然就知道了。”
周映月拊掌大笑,“果然不愧是兄长,世子说得对,咱们就这么办。”
元子舫连忙求饶,“我错了,还是给我白米饭吃吧。”
“我听人说,在海上的时候,蔬菜储藏不易,其实大多时候都是吃鱼,即便是腻到想吐,为了果腹也不得不吃。可是这样?”眉畔问道。
上辈子,时间再往后推进个十来年,那时候出海已经不像是如今这么新鲜了。就连朝廷都设立了专门掌管海运的衙门,那时出海俨然已经成为一种潮流。但凡有些身家的家族,都免不了要采买些货物,跟船出去闯一闯。好似海外地方遍地都是黄金,去了就能捡着似的。
因此种种海上的故事自然便流传开来。眉畔即便不住在沿海,也听说过不少传闻。这便是其中之一。
周映月也敛了笑,叹气道,“是啊。尤其是夏日,连肉也放不得,两三日就臭了。所以除了米饭和鱼,别的是一概没有的。”她忍不住皱了皱眉,显然那份回忆并不怎么令人愉快。
元子舫脸色微变,偷偷碰了碰周映月的手,而后笑道,“这有什么,好歹还有鱼吃。总比那些吃树皮野菜的要好些。”
“说得倒轻巧,你怎么不吃几天试试看?”周映月没好气的道。
元子舫仍旧眉眼含笑,“好啊,方才不是说罚我往后都吃鱼。那就这样吧,吃到映月你高兴为止。”
周映月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心疼自己出海的遭遇。事实上其实没有那么糟,生肉和蔬菜当然是无法储存的,但腌菜和一些干货就没那么多讲究了。所以搭配起来,倒也没有那么难过。让人担忧的是别的。
周映月跟眼前这些人不同,她知道什么是败血症。长期得不到维生素的补充,人体的各项机能都会下降,从而引发多种疾病。没有绿色蔬菜吃,不光是口味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这个。
好在她也知道该如何规避:虽然没有蔬菜,但容易储存的萝卜,土豆和各种豆类都要带上,另外还有一些干果,干菜,香菇木耳之类的也必不可少。在海上航行时,还会就地打捞海带,紫菜这种含碘丰富的东西来加菜。而且海中鱼类丰富,天天换着花样吃,其实并没有他们所以为的那么糟糕。
但即便是这样,出一次海,仍旧是危机重重。说到底,是现在这个时代根本没有什么科技手段,面对许多问题缺少解决的方法。出海的利润的确很大,但风险更大。
这就是周映月想要改变的地方,可她却不能跟任何人说。发展发展,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未必了。所以到现在,她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一年出两次海,倒买倒卖积累原始资本。真正说到对这个世界的改变,一样也没有。
有时候她会觉得孤独,正是因为心里所思所想,根本找不到人可以分担。
周映月无意识的盯着元子青和元子舫,心里盘算着,这两个人有没有可能帮助自己实现那些想法呢?
“在想什么呢?”手上一热,是眉畔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周映月本来要摇头,忽然心头一动“只是在想出海的艰难。其实如果能够克服这些问题,开放海运,将大楚的东西卖出去,再将别处的新鲜商品运回来,对大楚来说是很有好处的。”
商业代表着流通,商业繁荣,国家自然也就活起来了。这种想法,能不能够为这些满脑子“士农工商”的古代人接受呢?
周映月没有想到,第一个接话的是眉畔,她笑着道,“我听说西洋人很喜欢中原的瓷器和茶叶,多有用金银来换的,是真的吗?”
“自然。”没想到竟然有人那么配合,周映月肯定的点头,“丝绸,瓷器,茶叶,都是如此。西洋那边有些地方盛产金银和宝石,却根本没有用处。贩回中原来,也极受欢迎。”
元子青和元子舫毕竟是宗室子弟,又聪慧过人,很快就从这番对话当中抓住了重点:与海外通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