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毓手握茶碗,凝视着碗中茶汤,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半晌后,她轻启朱唇,赞道:“柳儿,你泡茶的手艺真是愈发精湛了。”
这一言,使得柳儿娇艳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羞涩的红晕,她低下头,用帕子轻拭着手,低声回道:“这都是二少奶奶教导有方,若非如此,奴婢怎能达到今日之境。”
说罢,她偷眼望向自家主母,只见苏婉毓姿容出众,举止间自有一番温婉与端庄,却也隐含着一份不同于普通千金的坚韧与沉稳。
她平日里话语总是轻柔细腻,使人如沐春风,可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冷漠之色,又让人难以捉摸。
柳儿时常暗自纳闷,如此优秀的女子,为何她眼眸深处总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仿佛冬日里难以融化的冰雪,引人不由自主地想要以满腔温情,去融化她心底的那一片冰冷。
柳儿脸颊微红,急忙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二少奶奶,请您再尝尝这壶茶吧。”
话落,她又娴熟地用小巧的茶勺舀起茶粉,再次为苏婉毓细心冲泡了一杯。
自离开郑府后,柳儿在苏家不仅学得了一手泡茶的好技艺,性情也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不再似从前那般容易哭泣。
尽管如此,她那爱吐槽的小性子依旧未改,任何试图在苏家茶馆滋事的人,都逃不过她那伶牙俐齿的反击。
然而,苏婉毓平时鲜少亲自来到这里,要么是差遣云意来收账,要么仅仅是在经过时,与柳儿点头示意。
但近来她却一反常态,日日到访,这让柳儿既惊讶又欣喜。
正当柳儿沉浸在思绪中时,一名唤作司棋的丫鬟匆匆进门,贴近苏婉毓耳边,压低了声音禀报道:“小姐,听说二少爷在归家途中突然晕倒,现正被人紧急抬上马车,准备送回家中。”
“这样一来,这次科举考试,他应该是无望高中了。”
苏婉毓缓缓起身,脸上浮现出一抹深意十足的笑容,“也好,我们就静候放榜之日吧。”
司棋随之一笑,但那笑容背后,眼角却闪烁着不易察觉的泪光,这微妙的变化,柳儿未能捕捉,只有司棋自己明白其中缘由。
这段日子以来,她几乎成为了苏婉毓的影子,听她讲述了前世种种。
在那个时空里,郑成晏借梁王爷与容嫔的助力,在科举中一举夺魁,殿试再添辉煌,登上了新科状元的宝座。
身披红袍、骑马归来的他,风光无限,甚至顾不得下马,便迫不及待地奔向章莺莺,紧握住她的手,一声声深情的夫人呼喊,令旁人皆感叹他们情比金坚,天作之合。
然而,彼时的苏婉毓却如被遗忘在阴暗角落的老鼠,困于后院之中,承受着疾病的折磨,眼睁睁看着别人的幸福,心中的苦楚与酸涩,无处诉说。
司棋难以想象,小姐当年承受了怎样的煎熬与悲哀。
幸运的是,眼前的郑成晏已不再是当年那位风光无限的状元郎,仕途黯淡,前程渺茫,所有的一切,皆是他咎由自取。
司棋用力吸了吸鼻子,不动声色地将那份悲伤悄悄掩藏起来。
“小姐,我们是否该回府了?”
她关切地询问道,语气中满是对苏婉毓的关心与顺从。
“难得出来一趟,再坐会儿吧,”苏婉毓端起精致的青花瓷茶杯,嘴角挂着一抹淡雅的笑意,继续细品着杯中余温尚存的茗茶。
为了不辜负柳儿那份细腻的心思和精心泡制的好茶,尽管她的肚皮已经被美味的食物撑得圆鼓鼓的,她依然坚持将那蕴含友情与温暖的茶水喝得一滴不剩。
柳儿一脸单纯的喜悦,完全没察觉到苏婉毓的饱腹之态,只以为她是格外喜爱这茶的味道,心里那份满足和快乐简直快要溢出来,嘴角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声清脆悦耳,如同春日里欢快流淌的小溪。
随着夕阳西沉,天边渐渐染上了暮色,苏婉毓这才轻轻放下已经空了的茶杯,转而与柳儿聊起各自的近况,那些生活中的琐碎小事,在两人轻松愉快的交谈中变得生动有趣,直到夜幕彻底降临,银白的月光铺满了归家的路,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各自返回府邸。
郑府内,寂静无声,异常冷清,连一个忙碌的小厮或是轻步行走的丫鬟的身影都难以寻觅。
府上的经济负担日益加重,趁着宁老爷外出不在家,精打细算的小周夫人不得不作出决定,遣散了一部分仆役,以节省开支。
郑老夫人则似乎对外界的变化毫不关心,整日躺在庭院的摇椅上,闭目养神,对这一切的变动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这番调整,使得原本热闹的郑府骤然间变得门可罗雀,就连前厅悬挂的牌匾,在昏暗的光影中也显得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透出几分萧索之意。
就在这宁静得有些过分的夜晚,“二少奶奶,二少爷在刚才回来的路上突然晕倒了,请您赶紧去看看吧!”
一名从郑成晏房间匆匆赶来的丫鬟,面带焦急,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前来禀报,声音中满是担忧。
苏婉毓闻言,迅速将手中的披风递给身边的贴身丫鬟司棋,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请大夫了吗?”
丫鬟连忙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