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袋解下来塞给薛韶。
薛韶要推拒,还被他死死地按住。
他一脸严肃的道:「我虽不知道为何你身为薛瑄的侄子还如此缺钱,但春闱在即,此时当全力读书,这点钱不多,我回头再派人给你送一点过去,你不必忧虑,等你考完春闱,到时再还我就是。」
他笑道:「我觉得以你的能力,你一定能高中,若高中,何愁钱财不来?」
潘筠感叹道:「读书真好啊,连不食人间烟火的王爷都知道,科举能来钱。」
薛韶哭笑不得,推辞不过,只能收下,却还是解释道:「我家不富裕,却也不至于缺少赶考的钱,钱只是被我花光了而已。至于我叔叔———」
他顿了顿,无奈的道:「为何你们都觉得大理寺少卿会有钱呢?」
「实际上,我叔叔一家还没我家富裕呢。」
潘筠立即道:「可见薛前少卿是个清廉的,在大明,真正清廉的官员要想富裕,比一个举人要考进士还难,但在大明的官场上,官员清廉,比登天还难。」
朱祁钰:—·
他不知道该怎麽接话,只得用力把钱袋推回去,「不管你缺不缺,你都先拿着,等你过了殿试再还我就是。」
为此,朱祁钰还把腰间的一块玉佩给他,「你若找我,就拿着这块玉上王府薛韶被迫接住这两样东西,不等他再说话,朱祁钰就自己大步走了。
潘筠和薛韶就站在一起看着他匆匆忙忙跑远了。
潘筠忍不住感叹:「好人啊~~」
薛韶偏头看她,「可我看你先前好像不是很喜欢他。」
「我仇富,不喜欢比我权势大还有钱的人。」
「是吗?」薛韶笑了笑道:「一点也不像。」
「那你还不够了解我。」
见她转头往城北走,薛韶就一脸莫名的跟着,「天快黑了,你还不回家吗潘筠:「回家前我得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什麽东西?」
潘筠冲他狡的眨眼,「你说呢?」
潘筠叫了一声,「潘小黑!」
一只黑猫就从屋顶上蹦下来,啪叽一声砸进她怀里。
潘筠一手扛着幡布,一手抱着大胖猫就回到了王振家的巷子里。
她摸了摸潘小黑的脊背,压低声音道:「去吧,把属于我们的东西带出来,
明天我去给你买小鱼仔,亲手给你炸小鱼仔吃。」
潘小黑就双腿一蹬,弹射出去后三两下一蹬,整只猫就消失在了墙头。
薛韶:
「」..—好聪明的猫。」」
潘筠自得的一笑。
俩人抱着胳膊靠在墙上,各自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韶道:「皇帝对你容忍度颇高,为了维持住这份信任,
你最好不要提及冤案。」
潘筠:「要不是为了翻案,我费尽心思的获得他的信任做什麽?」
薛韶:「可以由我来提。」
潘筠扭头看他,「你还真是个大好人,我提,我是潘洪之女,还可以说是尽孝,失败后他最多把我赶到大同流放,那本就是我的去处,也算是回归本位。」
「但你不一样,你不受薛瑄牵连,好不容易考中进士,这桩案子要是翻案失败,你不仅会被夺去功名,还有可能会坐监丶会流放,会和你叔叔一样,终生不能入京,入仕。」
这对于一个读书人来说,相当于前程尽毁,
薛韶这样的年纪,便相当于人生还未开始,就走到了终点。
薛韶冲她笑了笑道:「我家与其他士绅之家有些不太一样。」
潘筠:「哪里不一样?」
「有钱者想有权,有权者不仅想有钱,还想有更大的权势。」薛韶道:「所以,人人都想科举,人人都想当官,当了官之后又想当更大的官。」
「但我薛家世代教书育人,并不以出仕为目的。」薛韶道:「我亲祖父英年早逝,在逝世前是教书先生,我父亲便从小跟着叔祖父一家生活。」
「我叔祖父被称为教谕公,在九个不同的地方担任过教谕,最短的一次是三年,可以说,他一生都在不同的地方教书。」
「我父亲如今也是教谕,便是继承叔祖父衣钵,我叔叔从小便聪慧过人,加之在县学里长大,六七岁便能对《小学》丶四书熟读背诵,十一岁就能写诗作赋,远近闻名。」
「但他从没想过参加科举,也从未想过出仕。」
潘筠就好奇起来,「那他怎麽当的大理寺少卿?」
薛韶笑道:「因为我叔祖父在鄢陵县做教谕时,从他前任开始就无人中举,
他努力了两年也没能培养出一个举人来。」
「按朝廷律令,一个地方要是长时间无人中举,那当地教谕就要被发配边远之地服役,我叔祖父不想被发配,所以就让我叔叔去考试。」
「他次年开始考试,从童生试到秀才,八月参加乡试,是河南庚子头名解元,第二年进京会试,登甲榜。」
潘筠张大了嘴巴。
虽然她不考科举,但她知道科举有多难,更知道一轮过有多难。
多少名扬天下的才子,碰到乡试和会试,都要试过两三回,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