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颢的世界崩塌了。
赵孝骞带来的消息简直是晴天霹雳。
一个啥都没干,简简单单上了个马屁奏疏,就被削爵流放的亲王,本人多麽无辜,朝堂多麽黑暗,世道多麽不公。
一股委屈悲愤涌上心头,赵颢的自我认知里,一个心怀正义却被昏君无情打压的落寞形象油然而生。
好委屈,好想抱抱自己……
坐在厢房内,赵颢呆怔看着赵孝骞,肥厚的嘴唇一瘪,然后咧嘴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以手捶地。
「儿啊,给为父挑个结实的棍儿和盆儿,为父上街要饭去……」赵颢哭着叮嘱道。
赵孝骞吓了一跳,这活爹咋就经不住玩笑呢。
懒得解释,太费口舌了,赵孝骞扭头:「来人!」
几名大理寺公差出现在门口。
赵孝骞指了指赵颢,道:「帮忙扶,嗯……抬,扛一下楚王殿下,扛到门外的马车上。」
几名公差用尽吃奶的力气,堪堪将赵颢扛了起来,沿途所过之处,大理寺官员们纷纷恭敬让道,毕恭毕敬将这位王爷抬上门外的马车。
直到回了王府,坐在门口的石阶上,赵颢这才回过神来。
「咱王府没事了?官家不追究了?」赵颢又惊又喜。
刚才儿子开他玩笑的事已被他忘却,唯一的儿子嘛,把王府烧了都没事,跟亲爹开个小玩笑算啥。
「是的,没事了。官家召见孩儿聊了很久,咱楚王府这一劫算是过了。」
赵颢目露惊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短短几天,这个儿子带给他的惊喜实在太多了,现在看着他的模样,赵颢打从心底里涌起一股陌生感。
这根本不像他儿子,更像被鬼上身了!
上次请来道士给他驱邪,恐怕没驱乾净。
……这得退钱啊。
「就因为那道奏疏?」赵颢仍有些不敢置信。
「是的,孩儿已确定,官家有复新法的心思,如今正缺第一个发声的人,父王这道奏疏,甚合官家之意。」
赵颢倒吸一口凉气,……居然是真的!
太皇太后薨逝才半年,官家便要彻底改换国策了麽?
莫看现在风平浪静,一旦复行新法的政令公开,汴京,天下,无异于一场地震,各地官员,各种现行的法令,各家权贵地主,都将深受影响。
数十年前王安石变法,天下便已经历过一场大变动,十多年前司马光被太皇太后召回汴京复任宰相,废除新法,重开旧法,天下又遭遇了一场变动。
如今旧法又要被废,新法又要复行……
饶是赵颢不过是个吃喝玩乐的老纨絝,此刻也忍不住叹气。
天下百姓经得起几次折腾。
新法旧法,变来变去,最后都成了新旧两党斗法的工具棋子,满朝上下有几人是真正做事的。
奏疏送上去后,赵颢自己心里都没底,一整天心神不宁,谁知道那道奏疏居然真的有用。
就因为一道奏疏,官家撤去了架在楚王府脖子上的刀。
太神奇了,说是扭转乾坤也不过分。
这个常年幽闭在王府,拒绝跟生人打交道的儿子,是怎麽做到如此神奇的?
「你是如何知道官家欲复新法的?」赵颢忍不住问道。
这个问题他早就想问了,今早在书房,儿子几乎是掐着他的脖子,逼着他写下那道奏疏。
「社会上的事少打听。」赵孝骞懒得找藉口。
「啊?呃……好,为父不打听。」
赵孝骞盯着他,认真地道:「父王,事情还没完,官家说了,上一道奏疏不够,父王以后还需继续为新法摇旗呐喊,这是个苦活脏活。」
「满朝大多是旧党,父王提议复开新法,势必会得罪很多很多人,有时候甚至连官家都会装模作样斥责怪罪父王……」
赵颢了然一笑:「莫看低了为父,朝堂上那些勾当,为父懂的。总之,父王今后只做两件事,不停上疏,抱头挨骂。如此而已。」
赵颢不蠢,之前只是没想通,想通之后不需要别人点拨,他什麽都懂。
楚王府这次的危机,说直白点就是站错队了。
朝堂上站错队,是很要命的。
一不小心站到官家的对立面,人家的汗毛比他大腿都粗,不搞你搞谁?
幸好在儿子的帮助下,楚王府紧急掉头,这次终于站对了位置。
位置站对了,接下来的操作赵颢还有什麽不明白的,捅破天了都有官家兜底。
「父王,关于新法,您上疏吆喝几句就好,切莫亲自参与,咱们不可避免卷进了新旧之争,但尽量别卷进太深。」
「至于挨骂……」赵孝骞有些不忍心地看着赵颢。
赵颢向来没个正形,言行举止各种不着调儿。
但不管怎麽说,他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在古代已经能自称「老夫」了,这把年纪每天还要顶着别人的唾沫星子,这人还是自己的亲爹……
谁知赵颢却哈哈一笑,手掌狠狠朝自己脸上啪啪两下。
「挨骂?呵,老夫这脸皮如铜墙铁壁,刀枪不入,怕别人骂?笑话!」
赵颢此刻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