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馆驿的路上,赵孝骞的精神有点萎靡。
从万胜门到馆驿要过汴河,还要经御街,路途有点长。
按照礼节,其实辽国使团步行入城后,可以乘坐大宋礼部准备的车马,
但赵孝骞偏偏不惯着辽使,大家一起走路。
这次辽使入朝,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出国旅游观光的,除了督促大宋运送岁币外,还有别的目的。
可以想像,接下来大宋与辽使将会有一番激烈的唇枪舌剑的谈判。
所以在谈判之前,赵孝骞不能对人家太客气,省得他以为大宋好说话,
助长了他们谈判的气势。
于是明明可以乘坐马车的,赵孝骞就是不坐,宁愿损人不利己。
然而从城门到御街,步行的路程最少一个时辰,养尊处优的世子步行了小半个时辰后,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坐马车多舒服,自己到底抽了什麽风,非要拉着辽使走路?
走不走这一个时辰的路,大宋和辽国得到了什麽,还是会失去什麽?
不想让辽使太舒坦,可以选择别的方式啊,比如在他们的菜里放香菜—·
然而已经走了这麽久,羞刀难入鞘,赵孝骞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不时还扭头与辽使谈笑风生,互相挤出难看的笑容。
一行人入城后,吸引了汴京城百姓的目光,看着辽国使团异于大宋的装束,很多百姓都明白,这是辽人来了。
赵孝骞特意留心观察路边百姓的表情,他发现百姓们看到辽人后,其实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憎恨,反应比较平淡,
近百年前的渲渊之盟,它的签订对大宋究竟是好是坏,千年后的史家仍有争议。
不可否认,它换来了宋辽边境的和平,至少是相对的和平。
但更不可否认的是,它也是一剂毒药,大宋服用百年,渐渐滋长出了一种名叫「苟安」的心理。
在这种心理的潜移默化之下,大宋君臣百姓已然忘却辽国的强大,以及对中原虎视耽的野心。
所谓的条约,果真能保证世世代代的和平无争吗?
赵孝骞越走越累,脑子里胡思乱想,就连跟辽使假客套的心情都没了。
身后,钱仲深快走两步,低声道:「世子今日迎接辽使迟到,礼官会如实记录下来的,望世子莫怪。」
赵孝骞无所谓地道:「尽管记录便是,我这脸皮,呵呵,还怕这个?」
「本官再问一句,世子为何迟到?」
「别问,问就是彻夜苦读诗书。」赵孝骞冷着脸道。
我会告诉你昨晚跑到醉花阴去,跟姜妙仙玩游戏玩到大半夜?
那女人的定力是真厉害,怎样都行,就是不肯突破最后一步,赵孝骞发起无数次攻城,最终还是不得不鸣金收兵,憾然而归。
钱仲深已六十来岁了,正经的三朝老臣,而且是个老油条。
数十年来,朝廷新党旧党争斗不休,神奇的是,钱仲深居然不属于任何阵营,算是朝中为数不多的逍遥派,就这样他居然还能当上礼部侍郎,可见其人游走骑墙的功力何等深厚。
面对比他年轻几十岁的赵孝骞,钱仲深的心态很平和。
官家任命,自有他的道理,混迹朝堂数十年,不争不怨才能平安,
事实看来,赵孝骞确实比钱仲深更适合当这个正使,事情做得漂亮。
又走了许久,赵孝骞越来越难受了,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又麻木。
然而步行是他提出来的,此刻不好意思反悔,尊贵的楚王世子难道不要面子的?
咬着牙硬撑,赵孝骞边走边跟钱仲深小声聊天。
「钱侍郎,不知这次辽使入朝,与我大宋所议何事?」
钱仲深惊呆了:「世子难道不知?」
赵孝骞一脸无辜:「我不知道———·犯王法吗?」
钱仲深幽幽叹息,不停地安慰自己,官家安排的-—---官家安排的最大嘛。
接待辽使的正使,直到此刻居然不知道辽使来干嘛的,说出去-—---还是别说出去了,丢尽大宋的脸。
沉重地叹了口气,钱仲深道:「此次辽使入朝,与我大宋所议者有二事,一是,从明年起,我朝岁赐涨钱十万贯,二是,与我朝边境交易皮货山珍以及各种药材,以现钱结算。」
赵孝骞眉头一挑,岁币本来就够屈辱了,辽国居然还要涨价。
「若是不答应呢?」赵孝骞问道。
钱仲深叹道:「若我朝不允,辽骑当入寇,我朝真定和大名两府不保。
「他们在想屁吃!」赵孝骞咬牙。
钱仲深苦笑:「世子跟本官说没用,接下来的谈判怕是很艰难,一切便仰仗世子神威了。」
赵孝骞又愣然:「我来谈判?」
钱仲深奇怪地看着他:「世子是迎辽正使,该不会以为只是招待辽使吃吃喝喝就好了吧?」
赵孝骞揉了揉脸:
:「.—-我真是这麽以为的。」
二人一边走一边窃窃私语,而辽使萧光敬也没闲着。
从入城的那一刻起,萧光敬便耐心地边走边等。
小半个时辰后,辽国使团内有人凑近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