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一番云雨彻底耗尽了鹿笙最后一丝精力，她晕倒在萧玦怀里，抬不起一根手指，只能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他抱来抱去。

身体里依旧残留意识，能够听到外界的动静。

她能感觉到，萧玦像是在缅怀着什么人一样，走走停停，抱着她走了一段很长很坎坷的路。

她就像躺在病床上的植物人，体验到了受死神召唤时的灵魂弥留之际。

可这才不过第五天而已，她就几乎经历了脑癌患者与病魔作斗争的一生。

第一天。头痛、耳鸣、呕吐，而且身体虚弱。

第二天。头晕，眼前发黑、精神不振、不时晕倒。

第三天。视力下降、记忆力缺失、反应迟钝。

第四天。病情愈发严重，走不动路、伴随有咳血症状。

最后一天。偏瘫，失语，说话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丧病大学》里的副本时间与外界不太一样，这里的时间流速更快。

系统那边久久没有消息传来，鹿笙也不知任务完成与否，只能随波逐流地陪着萧玦道别过去。

是的，他在道别自己的过去。

萧玦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今天，为此做了充足的打算，准备的腹稿像是在心里打了成千上百遍，现场说出口时才能如此的流利。

“方老师，再见了，谢谢您对我的照顾。”

“不征求您的同意把您的灵魂困在这儿，您一定很痛苦吧？”

“真的对不起”

“王畅，你是我除了沈殿秋以外，在大学里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你生性爱自由，最喜欢游山玩水，梦想做一名到处拍摄风景的摄影师，十年如一日的待着这里，肯定觉得很无聊。”

“不用担心，一切都将结束，大家终会得到安息。”

“爸妈，我把未来媳妇带来给你们看看，认个眼熟。”

“下次见面，我一定介绍你们好好认识”

萧玦道别了校园里的每个人，每一处熟悉无比的地点，除了最后一人——

他带着鹿笙去了情人坡的榕树下。

曾经何佳欣看到的那棵郁郁葱葱、枝繁叶茂的大榕树，在失去沈殿秋的心脏后，如今已变得死气沉沉，宛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它粗壮的树干仿佛被岁月侵蚀得千疮百孔，树皮剥落，露出了被掏空了的腐朽内里。

荒凉、破败，充满死亡气息。

无数被禁锢在校园，被无情献祭的灵魂也将随之一同殉葬。

如果杀一人要在浮屠地狱里沉浮百年，那么沈殿秋绝对永生永世都要被困在无间地狱里受尽刑罚。

当然他这个帮凶也同样逃不脱。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善恶分明的地狱，只有同样觊觎人类灵魂的神秘诡异。

萧玦死死瞪着黑洞深处残留的一抹淡金色魂魄，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他捂着自己的脸，平复了一阵心情，才勉强保持和好友聊天一样的语气缓缓叙述道：

“沈殿秋，你肯定还能听到我说的话，是不是？”

“你的意志力远比我坚定，我不信你的神智在无尽的轮回中消散了。”

“你没有见她最后一面，怎会甘心就这么离去？”

“当初，你瞒着所有人与祂签下契约，自以为能救活心爱的女人，实则画地为牢，变现实为游戏副本，把自己以及所有人都困在了这里。”

“时光再也不走，停滞不前，病态地重现一次又一次，你们早已熟知亿万遍的相知相爱，最后又到死别”

“历经千万次苦痛，还要面临死去。”

“为一人的私欲，献祭成千上万个灵魂，连自己的亲朋好友也不放过？”

“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你知道不知道，你爱的人其实早就已经”

“死了。”

随着最后两个字落地，榕树的枯黄树叶像承受不住般猛然颤动，发出婆娑的哭泣声。

萧玦仿佛能看到好友的灵魂，在他面前崩溃绝望的模样，却依旧选择平静地掀开这层伤疤。

他到底顾及情面，想体面地送好友生命的最后一程。

而鹿笙则是被副本隐藏下的绝望又冷酷的真相惊呆了。

“在十年前，你的灵魂陷入沉睡，为了继续守护她和这个地方，你不顾我的意愿强行唤醒了我，但你大概不知道吧，在第一千零一十八次的轮回中，她的灵魂已经尽数消散了。”

“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去的。”

“你知道她在挣脱轮回前，对我说了什么吗？”

萧玦嘴角露出嘲讽的微笑，“她说：‘沈殿秋，我好痛啊，放过我吧’。”

“你知道吗？沈殿秋。”

“虽然每一次的重来他们都会被重置记忆，可被困在永恒不变的时间里，潜意识会铭记这种痛苦，灵魂会生癌，会病变；稍微弱小一点的灵魂，也会在一次次的无尽轮回中磨灭”

“至于我怀里的这个人，与前几轮副本中的一样，都是系统派来用以欺骗你的傀儡，不是你深爱的女友。”

“我感谢你把自己那半颗心脏喂给了我，给予我强大且不输于你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