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想起的事情串联起来,每天都会花大量的时间对照以前记录的所有细节读上一遍,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在读,这要取决于他那天是否在工作。脑海里不停的重复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镜头,如此周而复始,一年四季从不间断。当他写满第七十八本记事簿时,巴基终于能够将自己代入到回忆中去,不再仅仅是旁观者看录像带那样懵懵懂懂。
但这并没有给他带来半分狂喜,反而将他陷入了更深的的罪恶之中。
巴基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有多长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对林兰说起才恢复全部记忆的那段日子简直生不如死,甚至想过一死了断。
那时巴基还没到罗马利亚,为了找寻某些记忆,他在离开美国后立刻去了俄罗斯,并在罕无人迹的冰原待了整整一年,靠打猎为生,生活艰难。在某天清晨,记忆像倾泄的瀑布般填满了他的整个大脑,也许是由于冰天雪地激发了潜意识,也许是洗脑机没有再摧残他的意志,因此得到了释放。
总之,那七十年的回忆令他几近崩溃边缘,巴基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亲手杀掉了那么多人,有些甚至是以极其残酷血腥的手段。
他这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多么十恶不赦的家伙,他真该死。
于是巴基开始不吃不喝的将自己暴露在西伯利亚的茫茫冰原当中,感受着刺骨的寒冷,但远不如他内心的冰凉使他饱受折磨,巴基渴望来一头熊或是别的食肉动物将他撕碎吞进肚里,结束罪恶的一生。
最终让巴基打消死亡念头的确实是一头熊,一头饥饿的大黑熊,是俄罗斯成年男性体型的两倍。它可能真的想要吃到还有呼吸的巴基,但它却被猎人的圈套咬住了脚踝,大黑熊痛苦的嚎叫,引起了他的注意。
最终,巴基不得不救下了它,还潜入冰冷的湖水里抓了几条鱼给大黑熊充饥,他为自己能救下一个生命而雀跃,于是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继续活了下去。
桌上的巧克力包装纸堆了十多张,巴基一面说,一面吃,似乎这东西能缓解他的部分压力:
林兰道:“你做的那些事是被迫的,这不能怪你,你当时被控制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杀人。”
她的安慰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巴基也知道其中道理,然而并无意义。
“我想起了所有事。”他吞下手里最后一口巧克力后说,“包括那些被我杀掉的人他们最后的眼神,还有各种各样的遗言。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好人,一对夫妻在临死前求我饶恕他们的另一半,然而我却赶尽杀绝,以极端的方式令他们痛苦死去,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对夫妻的望着彼此的眼神。”
之所以巴基对那对夫妻更加难忘,是因为他觉得男人很熟悉,但他不知道对方是谁。只是觉得,他应该认识自己,因为头发花白的男人在临死前叫了他一声“巴恩斯中士”。
为九头蛇卖命的并不是巴基而是冬兵,如果他没有过去的记忆,巴基不会有任何负罪感。因为扣下扳机屠戮无辜之人的时候,冬兵并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就是一个杀人工具,工具,是不需要有感情的。
可一旦记忆恢复,他便是来自布鲁克林的史蒂夫罗杰斯儿时的玩伴,这名善良的青年根本无法原谅自己曾经的残忍,所以他才会说出“减轻罪行是白费力气”的话来。
或许那些事都是冬兵所为,但冬兵就是詹姆斯巴恩斯,恢复记忆就意味着他也要承担自坠崖获救后,被改造的所有行为。这是没办法逃避的现实,冬兵杀的人,冬兵手中的鲜血与罪孽,都必须以詹姆斯巴恩斯的名义承担下去。
世人不会原谅冬兵,詹姆斯巴恩斯也不会。
林兰情不自禁地握住他正在微微发颤的金属手掌,道:“嘿,他们不是你杀的,这些都是九头蛇做的,你没有错。巴基,作为受害者,你为国捐躯,被坏人利用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他们不该把罪行加注在死人头上,这对你不公平。”
“洛兰,谢谢你能这么想,但那些事确实是我做的,别人原谅与否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已经过了最痛苦的时期,现在只想过点简单的生活。”巴基想了想道,“其实我现在大部分收入来自贩卖情报,比当杀手赚钱,也更轻松,我手里有许多机密情报,九头蛇谈论秘密的时候根本不避讳。我想,这或许算是一种赎罪的形式,可能微不足道。”
谁会去避讳放在手边的一个工具呢。
恢复记忆不代表是好事,但如果他一直陷在寻找记忆的漩涡中,更容易被人利用。林兰眼角开始湿润,她和史蒂夫一直在努力寻找哪怕一丁点的,可以减轻他罪行的证据,但政府并不买账,他们缉捕冬兵已经缉捕了半个多世纪,没有谁愿意错过机会。
而巴恩斯中士毕竟不是二战时期具深刻价值的英雄,在政府眼里,他不过是美国队长身边的小跟班。无论巴基是出于什么原因成为冬兵,政府都没有理由去包容一个世纪罪犯。
“老天。”巴基慌了神,“如果史蒂夫知道我弄哭他的姑娘,他肯定会给我一顿好揍!”巴基慌里慌张的找寻干净的纸巾或布料,想为林兰擦眼泪。
林兰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才不会揍你。”
“那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