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垂目沉思的陈乞生,两人走出闹市,拐进一条相对清净的胡同,走进一处开在宅院之中的戏楼。
阳龙随手扔出两块碎银子,候在门边的小二便露出一脸殷勤笑容,扭头朝着门内大喊。
「贵客两位,来人招待着。」
宅门往里已经是人满为患,数十根条凳上坐满了百多名顾客,交头接耳,沸反盈天。
阳龙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带着陈乞生径直穿过人群,坐到了戏台前排的位置上。
戏台上此刻坐着一名皓首白须的老儒生,见台下的位置近乎坐满,这才放下手中端着的茶碗,抓起身前桌上的醒目一拍。
啪。
喧闹声戛然而止,一双双期待的目光抛到台上。
老儒生见状满意一笑,这才拿捏着腔调缓缓开口。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豪杰寻逐鹿,神魔妖鬼闹人间。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世人常言,人不辞路,虎不辞山,人活一世,争的是一口快意恩仇丶除暴安良的侠气!」
「可今日老朽要说的,不是那江湖路远,也不是那绿林深山,而是那青牛背上逍遥的仙!说一说那江西龙虎山天师,是如何降魔除妖卫人间!」
啪!
陈乞生兴趣缺缺收回目光,不用想就知道这是阳龙的安排,两个真天师来听古人讲假天师,着实是有些恶趣味。
「赵师兄。」
陈乞生没有称呼阳龙的道号,而是称呼他的俗名姓氏。
「你这次专门喊我进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来瞻仰你的黄梁洞天的吧?」
「是天师府让我来的。」
阳龙两眼看着台上的老儒生,口中淡淡道。
陈乞生闻言脸色陡然沉了下来,眸中泛出冷光。
「放心,这里除了我们两师兄弟以外,没有外人。」
阳龙察觉到身边袭来的寒意,不禁叹了口气:「陈师弟,不管怎麽说伱也是龙虎山的人,不用对自己宗门抱有这麽大的敌意吧?」
「天师府可不是龙虎山。」
陈乞生冷哼一声,脑海中想起在大阪城之时,那名借用张清律尸体降临的地仙。再开口,语气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和气:「是张清圣让你来的吧?现在高天原已经没了,白玉京的试炼也作废了,现在还找我干什麽?」
「一个递补地仙的位置在你我眼中,是值得用命去拼的机缘。但是对于张家来说,算不了什麽。」
阳龙不置可否,只是说道:「但是张清律的死,对张家来说不是一件小事。」
「所以你现在是想过河拆桥?」陈乞生一脸冷笑。
「我如果有这种想法,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了。张清律的死,你跟我都有份,我怎麽可能把你暴露出来?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阳龙的话让陈乞生心头翻涌的怒意消退了几分。
的确,张清律的死,他和阳龙都脱不了干系。甚至阳龙还是主动提议的一方,如果他出卖了自己,那他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一次我们返回龙虎山后,所有人都接受了天师府的审查,包括你所在的『斗部』。」
阳龙的话音并不低,可无论是台上说书的先生,还在周围的听客,都恍然不觉。
「最开始的时候,审查开展的很顺利,其他八部都没有受到什麽惩处。可轮到斗部的时候,却突然出现了意外。」
咔嚓
身下的座椅破碎断裂,陈乞生长身直立,眉宇之中杀气凛然。
阳龙状若未觉,依旧平静说道:「他们在审查的过程中发现斗部的主官玄斗师叔,涉嫌盗用部门经费,暗中勾结外门修士,倒卖龙虎山老派修士法门和丹药.」
「这是栽赃陷害!」
陈乞生怒不可遏:「难道宗门内的高层就坐看他们肆意妄为,随意构陷?」
「宗门内最高的神仙姓张,带队审查的地仙张清圣,也姓张。」
阳龙表情晦暗,轻声道:「现在天师府的结论已经下来了,我看过那份法旨,上面有玄斗师叔的签字画押,现在他老人家已经被羁押进了天师府。」
「师尊.这些事他明明都没做过,为什麽要认?」
陈乞生脸色苍白如纸,紧攥的拳头上青筋根根分明。
「张清圣这次让我来,是让我告诉师弟你,张家把张清律的死全部算在了犬山城锦衣卫的身上。」
阳龙的话音顿了顿,「他什麽意思,你应该明白。」
什麽意思?
不就是用师尊的生死来威胁自己,想让自己利用客卿的身份,出卖李钧?
陈乞生紧咬的牙关咔咔作响,耳边响起阳龙幽幽话音。
「他们给玄斗师叔定下的罪责都在两可之间。盗用经费,要看金额大小。倒卖法门丹药,也要看法门高低和丹药品级。如果全都定性在最低的层次,那玄斗师叔就算最后保不住斗部主官的身份,也最多在天师府中面壁思过一段时间,起码性命无虞。」
「可如果师弟你.」
阳龙叹了口气,掐断了话语。
两人之间的气氛沉重如死水,周围却突然响起一阵惊呼,
台上的老儒生见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