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伪君子。」
张希极肩头不动,头颅却豁然右转,直勾勾的盯着老人,眼底竟露出了一丝慌乱。
「张峰岳,如果你是为了破入序一而杀我,我死的心服口服。但是到现在你还拿这种话来骗我,有必要吗?」
「老夫没有骗你,我的身上从始至终也只有这一层皮。」
老人缓缓问道:「这个答案很难接受?」
「本天师一生为己而争,你现在却告诉我,我居然是因为那群蝼蚁凡人而死,如此荒谬的理由,你让我怎麽接受?」张希极狞声道。
张峰岳喃喃自语:「或许确实是很荒谬,所以谨勋他才会到死也不愿意去懂。」
「如果你当真决心要绝天地通,为什麽当年不去阻止黄粱建成?」
「我曾以为可以依靠黄粱梦境改变世道现状,梦中能够得偿所愿,那现世就不会欲壑难平。」
张峰岳眼中露出淡淡的迷惘:「可惜,我错了。」
「那你为什麽要庇护衰败的法序?还给他们一成权限建成黄粱律境?」
「我曾以为可以依靠律法匡正扭曲的人心,约束从序者的言行,可我也错了。」
「那你为什麽留着这座溃烂生疮的王朝?甚至给他朱彝焰鞍前马后当了十三年的帝师?」
「我曾以为可以依靠皇权重整河山,消弭序列争斗,各序各司其职,共谋发展。可惜,我还是错了。」一番对话,是在回答生死仇敌的逼问,也像是在说给身后的刘谨勋,以及远处的袁明妃等人听。
可却更像是在说给老人在自己说给自己听。
说给曾经身为新东林书院山长,意气风发写下『大儒序』的张峰岳听。
说给曾经身为大明帝国首辅,以一己之力威压天下的张峰岳听。
也是说给如今众叛亲离,黄土掩身,却掩不住满手鲜血的张峰岳听。
八千里路云和月,老人脚下从不是康庄大道,一帆风顺。
而是步履维艰,踉跄前行。
「这也是错,那也是错。这麽多条路,你居然全都看错了。」
张希极冷笑道:原来你张峰岳的『数艺』也不过如此!」
「哪里来什麽数艺,只不过是做错的事情太多。」
「没想到连你张峰岳也会迷茫?倒真是稀罕啊。」
张希极冷笑不止,口中话锋陡转:「可在我的眼中,分明看到是你如何一步步磨砺锋芒,直到今天终于把刀架在了我们的脖子上!」
「你不阻拦黄粱建成,是因为如果没有黄粱出现,那新派道序不会因此崛起,就不会有人挑头拉开天下分武的序幕。也不会有老派覆灭,更没有佛门自绝!」
「你出手庇护法序,是因为如果律法崩溃,法序死绝,那你就少了把足以威慑各家门阀的利刃。」
「你没有覆灭大明王朝,是因为如果王朝彻底崩塌,儒序就将失去赖以晋序的依仗。而且一旦乱世爆发,纵横序将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麻烦,而且那些衰败的序列也有再次死灰复燃的可能。」
「张峰岳,你说你自己只有一张皮,可为什麽我始终看不清你到底是人是鬼?」
道人一字一句依旧锋利,咄咄逼人。
可不知从何时开始,他身上的那股强烈到如同实质般的怨憎戾气,已经缓缓消弭散去。
「也可能在我这种鬼的眼睛里,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活着的人。」
张希极蓦然笑了起来,「而且我也不愿意有人活着,否则跟他们比起来,我岂不是太过龌蹉不堪?」
轰!
话音刚落,远端突然有轰鸣巨响传来。
饱经肆虐的大地似乎再也支持不住身上的建筑,一座屋宇的残骸轰然倒下。
碎石飞溅,如同想要报仇雪恨般,直直朝着张希极射来。
尽管此刻只是一道孤魂,但道人依旧下意识抬手去抓,可一枚小小的碎石却径直穿透了他的手掌,没有受到任何阻挡。
明白自身孱弱的神念已经连一个石子都挡不住,张希极的神情不由变得更加黯然。
就在他闭眼准备接受这番羞辱之际,身旁却伸来一只乾枯的手掌,挡在他的面前。
啪.
石子落地,声音微不可闻。
可张希极的目光却怔怔看着眼前划过的一滴猩红血点,久久挪不开眼。
原来你已经衰败到这种程度了吗
张希极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心底最后一丝怨恨也在此刻彻底烟消云散。
「该走了」
人声呢喃,将要随风飘远。
「等一下。」
「嗯?」
只剩下淡淡虚影的张希极一脸错愕看来。
就见老人眼皮一翻,没好气道:「老夫耐着性子跟你这头冤魂絮叨这麽久,被你骂的满脸唾沫,你现在发泄完了怨气,就想这麽白白的走了?」
这般满身世俗人味儿的张峰岳,道人虽然也是满头白发,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哈哈哈哈,张峰岳,本天师真是看不懂你啊。」
「不用你懂,把你合道的三成黄粱权限拿出来就行。」
看着朝自己摊开手掌讨要的老人,张希极不禁一笑,「原来你这个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