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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歌头 1145 字 2个月前

着一行人走入夜色。

天空晦暗,已在飘雪。

街上行人渐少,店铺也纷纷关门落锁,归家过节。万家灯火连成一片橙红的海,羊肉与韭菜的香气如浪花翻涌。

贺今行奔跑在屋顶上,穿过越发厚重的雪幕,而半点不沾身。

下雪好,冬至一场雪,夏至水满江。

明年一定要风调雨顺,他心想,如一片雪花落在了户部后衙。

雪轻不如鼓点响,崇和殿里宴席刚开。

皇帝与皇后共席。左侧设了鸾座,太后搂着个年幼的男孩儿,正轻声哄着。

长公主独自一席,陪坐对面。

丝竹渐歇,大内总管顺喜捧着圣旨出列。

太后立即叫“阿追”,嬴追一动不动,只做没听见。

明德帝端起银杯饮酒,裴皇后一直挂着微笑,只笑不语。

最侧的嬴淳懿看着这几人,指节轻扣席案,亦似笑非笑。

太后沉下脸,只得让乳娘牵着男孩儿走下三层御阶。男孩儿十分听话,不须乳娘提醒便跪伏于地。

百官见此,皆起身整冠肃容,躬身听旨。

顺喜展开圣旨,高声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登基十五载,尚无一嗣,天命如此,惟兹顺之。晋阳长公主之子少颖慧,性忠厚,有承祧之资质。为绵国祚,懋扬宗社,恪遵皇太后慈命,于天化十四年冬月十六,立其为皇嗣,赐名‘旭’。今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及其家眷纷纷叩首。

“阿嚏!”

户部官衙,值守的小吏捂着鼻子嘴巴,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同僚叫他:“是不是该去巡逻了?”

“要去你去,我反正不去,阿嚏!”小吏缩成一团,更加靠近炭盆。

同僚犹豫片刻,塌肩缩脖地去开了条门缝,北风立时卷着雪花扑了他一脸。他“砰”地关上门,又缩回了火边。

“雪太大了,反正谢大人也不会知道咱俩到底干了什么没干什么。”

“知道又怎样?还能把我们辞退不成?就算辞了,那也无所谓,反正老子早就不想干了!”

“唉,这谢大人比陆大人真是差远了,往年咱哪受过这罪?现在一晚上就两斤炭,还没有酒肉,真是冻死人了。”

两人裹着棉被闭眼发牢骚,没注意到屋门外黑影一闪而过。

贺今行踮着脚跟猫着腰,飞快地穿过月洞门;再左转过长廊,穿天井,就能到本部堂官的值房。

他听着这些官吏编排谢延卿,心里有些难过。

虽是外祖孙,但他并未与谢延卿相处过,也不知其性格。然而能顶着压力千里迢迢来安葬出嫁的女儿,且遵从女儿遗愿的人,品性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他心中的气叹到一半,忽然禀住。

然后收回前迈的脚,慢慢后撤踩住地面,一步,两步……

一点寒芒刺来,贺今行一扭身滚入庭院,飞刀钉上廊柱。

一条黑影跟着杀出,拔了刀再度甩射。

背后传来破空声,贺今行回头仰身,两指夹住了那枚柳叶小刀。

再起身,长刀穿雪,直往他面门劈来。

飞刀不能挡,他拔出匕首去接。

刀刃即将相接的前一息,却双双刹住。

大雪簌簌地落。

“怎么是你?”陆双楼收刀。

贺今行也撤回匕首,见他玄衣金鞘,蹙眉道:“漆吾卫的任务?”

“嗯。”陆双楼点头,“漆吾卫虽然能到处跑,但事情多而杂,好不自由啊。”

听着是埋怨的话,语调却又平平似拉家常。

贺今行记着他挨的二十鞭,问:“好些了?”

“还成。”

“那我要去做事了。”他说,“你要继续拦我吗?”

“不。”陆双楼摇头,在昏黑的夜里弯起双眼:“我给你望风。”

“呲”地一声,火光亮起。

贺今行举着火折子,小心地迈开脚步。

谢延卿的值房里,每一张桌子、柜子、凡是能搁置东西的地方,都摆满了账册和使用过的纸张。

他随意翻看了手边的一本账册,罗列有序的账目密密麻麻。他曾经跟着军师学过一点查账的方法,但这里根本用不上。

户部决算的第一步流程,是以州为单位进行收支核算,核算完成后再与各路报送的总账册比对。大宣九路三十三州,内容实在太多。

贺今行本想抄写一些重要账目,但很快反应过来,他根本没这么多时间抄,甚至也完全没有挨着背下来的可能。

他犹豫了片刻,便做出选择。

汉中路有嬴淳懿的人,他不需要再浪费时间。而大宣超过三分之二的税收来源于江南、江北、广泉与松江四路,他只捡这四路十二州查看,背下户部核算过的账目就好。

陆双楼说了望风,就真的没有跟进来。

他坐在值房外的栏杆上,靠着廊柱,屈起一条腿。屋檐伸出几尺,将黯淡的星光与纷飞的雪花一齐挡住。

他把执汝刀抱在怀里,一双狐狸眼微微阖拢。

在这样的夜里,耳朵比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