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贺旻。”
“晏辞。”
“拜见府尹大人。”
府尹将一直捏在手里的诉状放于公案上,第一句话却是:“本官姓齐。”
他的声音温和,气度儒雅,若是完全不了解他的人,定会把他当作哪家名门书院的教书先生。
显然两个少年人并不会被迷惑,只再次齐声称了一句“齐大人。”
晏尘水以极低的声音说:“他这个齐,应该是‘浮山齐’。”
贺今行亦悄声回道:“与此事无关。”
不管他姓什么,到这公堂上,就只是顺天府尹。
齐府尹颔首:“状元郎不愧是状元郎,折了腿,还要为不相干的人来状告公堂。冲你这份心,本官准你坐下回话。”
“谢大人体恤,但草民尚未任职,在大人面前理应肃立。”贺今行并不坐,而是拱手道:“旻此告,专为请大人重审诉状所列的一系案件。”
“嗯,你的诉求我看到了。但是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早已结案。有当事人签字画押,有检校记录存档,也有大理寺复核盖章,你说重审就重审?”齐府尹笑道:“本官倒是愿意为你行个方便,但国法不允许啊。”
贺今行却面无表情,直视着他,说:“弄虚作假,威逼利诱,屈打成招,死无对证。审判手段如此下作,哪怕当事人签了字画了押,又怎能算结案?”
晏尘水接着道:“况且我们带有当事人翻供的证词与可证明案件判决不当的证据,按律可以申请重审,绝非无理取闹。”
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大堂安静下来,半晌,齐府尹的声音再次响起。
“证据?证词?”他仿佛将这两个词在嘴里咀嚼了一番,笑意不减,“呈上来。够不够得到重审的标准,还得看看再说。”
青袍官吏立即下堂来取了东西上去。
贺今行再道:“证词皆是草民亲手所得,亲眼见当事人写下,并进行过初步验证,十数张皆没有一字言过其实。五城兵马司诸多兵丁欺男霸女,横行乡里,已作乱多时,被祸害者从半身残废到家破人亡俱有。”
“白纸虽薄,沉冤却重,血泪涕其上,闻者皆不忍。”他躬身长揖,“请大人为他们雪冤。”
晏尘水与他一齐作请,起身却道:“字据与账目皆乃我二人誊抄,原件存于别处。大人尽管随意查看,要是不小心弄坏了,完全不要紧。”
正附耳与府尹交谈的青袍官吏顿时怒道:“简直胡来,那咱们大人怎知是真是假?”
贺今行:“是真是假,诸位大人心里应该都有数。”
“你!”青袍指着他再斥,自家大人却抬手打断了他,他遂闭嘴,剜了一眼堂下两人。
齐府尹站起来,拿着一张供词再看,叹道:“确实是令观者落泪啊。”
“请大人下令重审这一系案件。”
“不,本官的意思是,两位不愧是新科进士。这文采出神入化,落笔用情饱满,编得一手好故事啊。”齐府尹放下供纸,一拍惊堂木,“身为朝廷预备官员,却私下聚党闹事,曲解判决,诽谤官差,居心何在?左右,还不拿下!”
两班衙役齐声应是,举起水火棍。
“慢!”贺今行高声喝道,围上来的衙役俱是一滞。
他盯着府尹,“大人当真要在公堂之上污蔑我二人,以私废公?”
顺天府衙外的大树上,贺长期埋头捶了一下树干,“我就知道,他肯定不会听话。嘴上答应得好,转头就当耳旁风,再管他我就是猪!”
生完闷气再抬头去看,大堂里的局势却骤然变换。
“这府尹想干什么?”他悚然一惊,当即要直接跳进府衙。
却被旁边的顾横之及时地拉住。
后者在唇前竖起一指,然后向下指了指。
贺长期顺势看去,一名着紫袍的老者带着一名男子从远处走来。
大树因上头少年的动作,抖落一阵绿叶。老人似在沉思之中,自树下走过,沾了几片叶子也没有发觉。
恰有风起,轻轻拂过他漏在官帽外的白发。
就仿佛在明媚春光里,淋了一场刹那便歇的雨。
孟若愚大步流星走进顺天府的大堂,短短扫视几眼,便看清了局势。
“公堂私刑,齐子彥,你也敢!”
“孟大人?”齐府尹升堂以来第一次变了脸色,“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
“你且别管我为什么来,先抬头看看你头顶上的牌匾。明镜高悬,你敢扪心自问,做到了几分?”
“孟大人。”贺今行叫了声,对于孟若愚的到来亦震惊无比。
“你们不要插话。”孟若愚一展袍袖,刚迈出脚步,两班衙役便纷纷散开让路。
这些老油子都知道右都御史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踢一把都硌脚,没人想触他霉头。
他径自走到公案前,抄起供词一张张看过。
“孟……”青袍官吏想要拿回去,被他盯一眼,便讪讪地收回手。
“岂有此理!”孟若愚将供纸摔到公案上,怒道:“这五城兵马司真是伤天害理,恶贯满盈。”
齐府尹神色变幻一阵,不虞道:“孟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