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诸位军爷赶紧将他送去救治。”
“那不就是要死了?”小兵用一种十分惋惜的语气说,然后问总旗:“大人,多了个死人,这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这死的没法报上去,就先丢到一边,让后面来的收拾。平白少了个人头,晦气。”后者啐了一口,然后对着包围里的百姓挥了挥手,“还能活过今晚的就跟咱们走。”
十个人头足够交差,说不定还能领个赏。总旗心满意足,大摇大摆地调了头,就要收队。
谁知他走了两步,后面却没人跟上。他叉着腰回头,狞笑道:“你几个对我有意见是吧?”
周遭军卫跟着目露凶光,将手中长矛往前一送,吓得八九个老弱百姓都往里一缩,挤在莫弃争身边。
“岂有此理!”莫县令忍无可忍,高声怒斥:“尔等既身为卫军,奉命前来搜救受灾百姓,就该忠于职守,救民安难,可行动中竟如此敷衍塞责,呼喝驱使,不把百姓性命放在眼里,你们也配做卫军,担这个‘卫国卫民’的‘卫’字?还不放下你们手中的长矛!”
周遭军卫纷纷为之一震,不约而同地松了手,将长矛后撤一臂距离。
“怂什么?”总旗瞪了左右一回,“你是哪头蒜,还管教起咱们临州卫的兵来了。我告诉你,你爷爷们能救你就不错了,好好配合,少吃点苦头!”
又示意手下:“还愣着干什么,快将这些流民抓起来!”
众人赶忙摆手出声:“我们不是流民啊,我们家就在这里!”
“谁敢?”莫弃争铁青着一张脸,跨前一步,反逼得对方后退一步。
“尔区区总旗,真是好大的威风。”他反过来诘问:“本官乃江阴县令莫弃争。你又是临州卫哪一所哪一支,长官又是哪位?本县倒要看看,哪一支卫军教辖下士兵将长矛对准自家百姓的?还有脸向本县说嘴,真是恬不知耻!”
“就你?也是个县令?”总旗嗤笑一声,然而看其他百姓的反应不似作假,他僵了一僵,狐疑道:“你当真是江阴县令?”
莫弃争掏出挂在胸前贴身携带的令牌,冷声道:“带本县去见你们长官就是!”
总旗盯着他转了一转眼珠,扯过身边小兵转身嘀咕一阵,回头就横脸变作笑脸,凑上来抱拳赔礼:“莫大人别见怪,咱们并不是想耍威风,实乃遇上了好几波刁蛮任性的灾民,各种要求强人所难,就干脆一来就装作一副凶悍样,好让你们能配合一些。”
他见莫县令不为所动,再捏着鼻子道:“您刚刚说有人受了重伤是吧?咱们这就送他去找大夫医治。”然后亲自把那个昏迷的人抬抱起来,准备溜之大吉。
“且慢。”莫弃争叫住准备溜之大吉的卫军。有人命危在旦夕,他不得不缓和脸色,说:“既是如此,那咱们就一起吧。”
总旗假笑道:“莫大人有所不知,伤患营设在山里面,与流民营不在一个地方,除了伤患谁都不能进去。这是沿用李太医定的规矩,说是能防疫病,可不是我们胡诌的。”
淮州境内几条大河,水系交错纵横,在六月初二的洪灾里就受灾严重,死伤无数。
从宫里来的李太医因而在此坐镇。
莫弃争再度冷下脸,“本县不能放心将伤患独自一人交到你们手里。若是不能亲眼看到你们将人送到大夫那里,本县不如直接去见你们长官。”
“可人太多了是真的不行。”总旗现出纠结的神色,“这样,您派一个人跟着,行不行?”
莫弃争便知晓他前面所说是真,皱眉思虑片刻,“小贺大人可知这人是谁?”
贺今行张了张嘴,声音虚弱而模糊。莫弃争凑到他面前,才听见说:“洪水里碰上的。”
竟完全不相识。
少年明白他的意思是看自己能不能随那人一起,靠着身边大爷的搀扶与拄着的木棍勉力站住,用力提高了一点音量,“我去。”
莫弃争一怔,看着他苍白的面颊与干裂的嘴唇,忽地眼睛一酸。而后坚决地对那总旗说:“先一同回去,本县要看着你们把人送进去,大不了到营门口不进去就是。”
后者无法,只得如芒在背地领着他们前往安置伤患的营地。
百姓们奔忙跋涉已久,再度赶路却无人言说辛苦,尽皆沉浸在悲伤之中,早已忘记时间。
月亮已经挂在东天,照亮了山路和旷野里才将搭设好的四五座营帐。
营地里却十步一座火架,架着熊熊燃烧的火盆,将营帐里里外外都照得彻夜通明。
最中心的营帐里,嬴淳懿看着派出去搜救灾民的临州卫与总督府衙役们送回的奏报,不由真切地感到头痛。
杂乱无章,毫无重点,满篇报喜不报忧,净在邀功请赏。这还是书吏汇总过的结果。
他捏了捏眉心,将文书递给齐宗源,少顷又问:“淮州知州与淮州卫何在?淮州治下发生如此大事,州府竟毫无所觉么。”
后者看了片刻就觉得伤眼睛,也对手下这班卫军无能为力。但卫军直属兵部,并不归他管辖,他倒乐意得见这帮混子拖后腿。于是放下文书,回道:“淮州就在九峰谷背后,泄洪这么大的声音,就是头猪,也该被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