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的滩涂之畔,一马平川的草原上,一顶顶军帐有序地排列成半圆状,圆中心一杆大纛飞扬,几里之外仍可觑见拔群的旗影。而在其背后,业余山无声屹立,成为天然的倚仗。
“好家伙,撞上大的了。”桑纯和星央趴在高冈上的草丛里,俯视底下往来的西凉兵,声音压得极低:“大哥,咱们还跟吗?”
星央没说话,因为在他们几丈之外,就有一处隐秘的暗哨。他做了个手势,和弟弟一起慢慢地向后退。到安全的地界,才爬起来说:“我不会撤。”
“那我叫大家过来,一起干票大的。”桑纯在这种事上,向来听大哥的。此时不好吹哨,他便点燃密香,看看附近有没有自家其他的鹰。
回到大部队,两人将探查的情况都告诉顾横之。后者沉默半晌,问他们:“能分辨出这里是哪里吗?”
星央点头,顾横之便拿出先前那张地图,请他再添绘几笔。
然而情报是有了,该让谁传回去又是个问题。想来不容易,想走更难。顾横之自然可以胜任,但他身为首领,岂有独自回去、而将麾下都丢在敌军腹中的道理?
因一时没有合适的人选,他只得再次收起地图,与大家一起商议下一步行动。
身在敌营,时间就是性命。但他们这点人,正面冲击敌人的大营无异于以卵击石,迂回游击才是上策。
顾横之做出决定:“既有重兵在此,必然有囤粮之处。找到它,然后想办法毁了它。”
“再往前的话,不一定能藏住。”星央提醒他们。但看众人表情都很平静,似乎早已做好准备。
这让他想起仙慈关的那些老兵,他们奉军令为真理,不惜献出性命。就像信奉天神的信徒,为了朝圣而自愿肝脑涂地。他在此时,理解了他们。
“藏不住,就不藏了。”顾横之算了算日子,今日已是廿一,距离廿五还有三日。他将方大帅的谋划告诉大家,“若是我们能在敌后搅乱西凉人的部署,让西凉人头疼一分,正面战场的胜算就能大半分。”
士兵们听闻后,互相鼓劲儿。杨弘毅嘴唇抖了抖,终究没说什么。
此时离黄昏不远,他们打算等到入夜再行动。
顾横之远远瞧见几股炊烟升起,记下它们的方位,夜幕一合,就往那边赶。
然而刚解决两处暗哨,就听见西凉人的大营之中突然传出金鼓之声。他立即下令预备接战,心里却觉得奇怪,他们不应该这么快就被发现啊。
等待少钦,闻令声而动的西凉兵果然没有往他们这边来,而是都向东北方靠拢。
桑纯眺望一阵,回头说:“不是我的哥哥们,你们还有其他人来?”
顾横之心下一突,点头:“有。”
“这……”混血儿望他们的目标处,西凉兵一动,那边正好露出了空当,因而迟疑道:“那我们怎么办?”
顾横之沉默片刻,当机立断:“救。”
队伍立即改向,往交兵之处奔去。行未过半,便有一队西凉骑兵从不远处驰来,就要与他们狭路相逢。
借着夜色与草丛掩护,他们先发现对方,顾横之当即喝道:“夺马!”
他拔刀暴起,朝着最前面的那名西凉骑兵抡掷出刀鞘,同时随之飞奔。
那西凉骑兵被刀鞘击中胸口,滚倒下马,马匹仍然向前冲锋不止。冲至顾横之跟前,他眼疾手快拽住笼辔,一跃上马,按着马脑袋调头,横刀冲入阵中,将杀过来的几个西凉骑兵砍下马,而后自斜刺冲出去,引得剩下的骑兵都去追逐他。
杨弘毅赶紧带着士兵们先制服失主的马匹,抬头就见桑纯已经倚在马背上,向他吹了声呼哨。
这些混血儿这时候都不忘炫耀,他是真他娘的想笑骂一句“有病”,但眼下实在没时间想别的,他跨上马就去追他家公子。
顾横之见他们已上马,再度调头,与杨弘毅他们前后夹击,杀剩下的西凉骑兵一个片甲不留,劫下了这二十多匹马。
附近的西凉兵也发现了他们,一面向上禀报,一面试图拦截、剿灭他们。但他们的人数并不多,一波又一波地上,反倒给他们送了不少马匹。
众人都上马之后,阵型灵活许多,顾横之不再恋战,率领大家向东北疾驰而去。
被围在圆阵里的不出意料是他们斥候营的小队。斥候们大多擅潜行侦察,不擅作战,已折损大半。
顾横之没有去想来迟与否,一马当先,趁西凉兵措手不及,将圆阵冲出一个小缺口。
阵中尸首遍地,还站着的只剩十余残兵,本已绝望甚至准备自尽。援兵却从天而降,让他们不知该哭该笑。
顾横之捞起最近的那个,放到自己马背上。几个混血儿紧随其后,但他们不会救人,与西凉兵照面边杀将起来。反而让西凉兵一时没法再次合阵。
杨弘毅趁机带队冲进圈子里,身后的士兵们纷纷伸出手去,将一个又一个的斥候拉到自己马上。
然而他们从劫马到救人,之所以顺利无阻,只因占了一个“快”字。待西凉人反应过来,源源不断地靠拢,人数差距便从十倍变至数十倍。
西凉人以擅骑射著称,自然也知道怎么对付骑兵,利箭不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