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话。
到应天门前,陆双楼舒展双臂,仰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我要回驻地补觉了,同窗,下次再见。”
“好,下次见。”贺今行与他告别。
两人各走一边,渐行数丈远,陆双楼忽然回头叫了一声“同窗”。等对方回眸,他喊道:“希望你运气好一点。”
贺今行笑着回:“你也是。”
话罢,他理正衣帽,拿出牙牌,独自走进宫城。
到端门的直房,只见下属们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埋头忙碌,各类文书整理得井井有条。他走到郑雨兴的桌案前,轻轻敲了两下桌角。
郑雨兴抬头看见是他,豁然站起,“大人,您回来了!”
一屋子的官吏都闻声望过来,纷纷向他打招呼。
贺今行笑着摆摆手:“别激动,大家忙自己的就是。”
郑雨兴几步从桌案后转出来,握着他的手臂上下打量他,“您是官复原职了吗?太好了。”
“对。”贺今行左右扫视一圈,“今天的奏折送了没有?”
“还没呢。”郑雨兴说到这里,高兴的神色淡了些,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裴相爷他们在午门跪谏,我们不好过去。”
“不好过也得过。”贺今行拿起他案头的录簿看了看,说:“你和余闻道跟我一块儿,现在就过去。”
“是!”郑雨兴当即敛神肃容,去找余闻道。
不消一炷香,贺今行便带着两名下属,赶至午门。
四品及上的大人们在此前前后后跪了几排,绯紫两色的官袍缎料在日光下交映生辉,官帽则黑压压连成一片阴影。
贺今行让郑余二人停步,一个人从他们身边走过,一边朗声问:“诸位大人这是在干什么?”
官员们看向他,看清他是谁之后,无人开口。
贺今行被无视了,也不恼,继续说:“下官正好去给陛下送今日的奏折。诸位大人跪在这里的目的若是进谏,不妨把谏疏交给下官,一道送至御前。”
他走到午门前,站在中轴线上,正正面对跪地的诸位大人。
这样就显得在跪他似的,挺着脊梁的大人们脸色变得不太好。
离他最近的裴孟檀皱眉道:“我等在此求见陛下,与你无关,速速离开。”
“怎么会与我无关?”贺今行笑了,立定在原地,朝抱朴殿的方向拱手道:“下官奉陛下之命,暂代通政使,执掌通政司,负责收发转接四方文书,筛选后再向陛下呈报。诸位大人若是真有奏疏要进上,该去的地方不是这光秃秃的午门,而是我通政司在端门的直房。除非,你们的目的不是进谏,而是……”
他刻意停了停,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逼宫。”
“大胆!”
“放肆!”
好几道喝斥同时响起。
裴孟檀道:“贺大人,有些话,不该你说的,你最好慎言。”
贺今行回道:“好,看来诸位大人的目的还是进谏。方才是下官轻狂了,稍后自会向陛下请罚。”
“但既然是进谏,按律,不经章程走的奏折,应截至通政司,再驳回始发衙门重传。裴相爷,诸位大人,你们的奏疏还是应该交给下官。”
他微微欠身,向他们伸出右手,掌心朝上,做出讨要的姿势。
裴孟檀盯着他,几息过去,不曾错眼,更不曾动作一下。
“不给吗?”贺今行想了想,“私传奏章,往大了说,是抗旨不遵。按例律,有扰乱朝纲之嫌,轻则罚俸警示,重则停职反省。”
裴孟檀面皮抽了一下,“怎么,你还想处罚本堂?”
贺今行向他和他身后的诸官拱手道:“您是左相,是定海神针,唯有陛下可褒贬,自然轮不到下官置喙。但余下诸位大人,下官还有权上本参劾。”
“对了,下官听说诸位大人提议开捐,言是三全齐美之法。既如此,何不以身作则,先把自己的官位捐出来?”
此话一出,在场多人神色剧变。
“贺今行!”阮成庸出声喝道,不复在吏部接待他的儒雅随和,“原来你的目的是开捐。你这么做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难道你要与天下所有文官、所有世族为敌吗?你敢吗?”
“下官无意为难任何人。”贺今行垂手肃立,迎着灼灼的日光,说道:“诸位大人不妨扪心自问,今日跪在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能为什么?本官费心费力,不说功劳苦劳,也容不得你在此含沙射影!”王正玄一生气就红脸,忍无可忍地爬起来,边捋袖子边骂,“你才当多久的官儿,门道都没摸清,就拿律例来压人,你配吗?”
贺今行侧目看他,声调依然平静:“王大人,君子动口不动手。真要动手,下官让您两只手,您也未必能胜过下官。”
“你!”王正玄气势一滞,想起他在边关的战功,估摸自个儿当真打不过。思及此,更加恼怒:“好啊,我堂堂二品大员,被你一个从五官的谏官如此骑到头上欺辱,陛下却不闻不问。那我还跪什么跪,谏什么谏?这烂摊子谁爱揽谁揽,我王正玄大不了不干了!”
他摘下官帽,作势往地下扔。但他举得起来却松不开手,脸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