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人,看到这副人群山呼海啸般的气势,像是要人生吞活剥了一般,怕是早就吓得面色惶惶、两股战战了。 可秦月夕是寻常人吗? 她就稳稳地站在车辕上,目光清澄如水,身形不动如山,就连她身边蹲着护住菜筐的小婢女,还有横身挡在车前的车夫,也都面容坚毅一步不退,没有半分心虚愧色。 “咻~啪!” 一声清脆的鞭声炸响,让躁动的人群一顿,推搡的动作也跟着停下来,尽皆抬头愣愣地看着秦月夕。 她手里攥着一条马鞭,鞭梢将将垂在她脚边,刚才那一下就是她甩出来的炸响。 “我家的地是被人投了毒。” 秦月夕开口第一句话,又让人群骚动起来,可她紧接着第二句话却让他们再度安静下来。 “下毒的是岳家的岳闻樱,当时这场官司全城皆知,请问我什么时候偷偷摸摸背过人,隐瞒了这个事实了?” 杜掌柜心里“咯噔”一声就往下沉,他怎么忘了这一点,当时秦月夕状告岳闻樱,使得岳家到现在还元气大伤没缓过来,整个官司的来龙去脉被城里人津津乐道的,都当成了饭后谈资,当时秦月 夕确实是说了家里菜地被人投毒,然后呢…… 然后似乎是余毒已解,并无后患,可是,谁信呢? “就算你没隐瞒这件事,可你说解毒了就解毒了?菜是你家的,谁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免卖不出去,才故意放出的风声。” 杜掌柜迟疑地说,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可一时偏偏又想不起来。 “杜掌柜,如果你记忆还好的话,应该不会忘记当时我家菜地出事,我是第一时间把你请过去的,从制作解毒剂,到撒药解毒,你全程参与尽收眼底。如今你拍着胸脯说说,我到底是解毒还是没解毒?” 秦月夕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又抛出一记重锤。 “这……我,我又不懂农术医道,就看你胡乱取些草药熬煮,谁知道那你是不是做样子给我看的。” 杜掌柜还在反驳,可气势却远不如刚才了,让人一看明明是他更心虚的样子,与秦月夕一对比,气势上顿时高下立判。 “我这里有当时熬制药水的方子,当时可是请了种子行里的师傅看过,确实可以解毒,且出了字证的。那字证在打官司时,也做为证据一并呈上,府衙的卷宗里皆有记录, 杜掌柜可敢与我同去调阅查找?” 秦月夕又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纸展开,对下面的人们展示了一圈。 “这是当时呈上的证据副本,上面还勾着县太爷的朱笔“阅”字,你还要不要找他对照一下笔迹?” “容我提醒你一下,伪造文书证据等,可是杀头的死罪,我是不惧与你对质,杜掌柜,你可敢与我查个清楚明白?” 秦月夕说话有理,手中有据,气度沉稳从容,目光坚定明澈,怎么看都不像是理亏心虚之人,慢慢的就赢回了许多信任。 毕竟就算要定罪那还得容人自辨几分呢,何况那证据又是官家认证过的铁证,自然比杜掌柜一张嘴说出来的可信多了。 秦月夕显然没打算就此打住,她又将之前拿出来过的文书合同打开,指着其中几行说:“祝掌柜,这份文书,是你亲来我顾家看过之后重新签订的,这几行字想必你还没忘记吧?” “我顾家保证及时提供新长出的蔬菜,而福顺酒楼则负责向外公布真相,白纸黑字尽皆在目。再退一步说,你当真顾忌我家 菜地被投毒,恐有余毒解不干净,那当时为何还要签这文书?为何等到今天 我送菜上门,才撕毁约定,说我家青菜含毒并不能食用?” 秦月夕字字诛心,步步紧逼,一个接一个抛出的问题让祝掌柜根本避无可避,更无法做出能够自圆其说的回答。 其余人等看到这儿也算是品出味儿来了,什么菜地被投毒二茬菜有毒的,根本就不是福顺酒楼毁约背信的真正理由,不过是恰好真有被投毒一事,就拿来 做个托词,顺便又陷害了秦月夕一番,陷她于不义。 而他们这群人啊,都被人家当了枪使而不自知。 有些人在低头看看脚下,自己买的菜早在激愤时被扔了出去,此时被践踏得不成样子,那可是半吊钱买回来的极品青菜啊! 不说多少人痛心疾首后悔不迭,暗中心疼得都要呕血了,秦月夕的注意力却不在他们身上。 她眸光冷然地盯着祝掌柜,眼底再无半分往日的情分。 原来她那个梦是这个意思。 她对祝掌柜算不上有多信任,无非就是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而已,但他背信弃义在先,又污蔑陷害在后,这一刀捅得真是毫不犹豫,没有半分迟疑。 祝掌柜被秦月夕盯得背后汗毛倒竖,他很清楚岳闻樱 的下场是什么,只不过是仗着主家给的一份胆气才撑到了现在。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忽然开始怀疑起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了。 “诸位若是怀疑我家青菜有毒,那便不吃就是,刚才买了菜的拿着菜来找我的婢女退钱,但你若是拿菜丢我又捧些烂菜叶过来,不好意思,请后果自负!” 秦月夕的话让听到的人几家欢喜几家愁,欢喜的是没把菜丢出去的至少还能拿回钱来,愁的是一时手快后悔莫及,现在落了个财物两空。 除此之外还有些人在犹豫观望着,之前秦月夕说了今日只是带得菜少了,才便宜卖掉,明日开始想吃这些青菜就要去新悦酒楼。 一旦做成菜肴,那可就不是现在的价钱,退不退都实在是让人进退两难。 最终有人还是选择了退货退钱,跟青雅一手交菜一手交钱之后,挤出人群头也不回地走了,但还是有人咬着牙把青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