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河南的工人唱本地的曲子,有淮西的唱凤阳调,有女真人唱自己的小调,各个拿出拿手好戏,博得满场彩。
一直到晚上十点,胡如恭丶陈庆安丶梁佑平等人的再三相劝下,工人和家眷还是围在那里,不肯散去,最后还是朱翊钧带着张居正丶张学颜等人在工人家属们的高呼声和掌声中,先行离去,他们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到了第二天,朱翊钧在开平煤矿会堂里,给二十位开平煤矿的年度先进工人颁发了纪念奖章,到了中午时分,这才离开开平煤矿,前往滦州钢铁厂。
滦州钢铁厂在滦河边上,面积是丰润羊毛呢绒厂的十几倍,比开平煤矿还要大两倍有馀,
因为它自己就拥有一个煤矿。
高二三十米的烟囱里有十五个,分布在厂区各个部分,黑烟从烟囱里冲出来,散布着浓浓的刺鼻味道。
它们中有十二个是炼铁高炉的烟囱,也就意味着十二个高炉在日夜不停地炼生铁。
有两个是动力车间的烟囱,那里有四台输出马力惊人的蒸汽机,为钢铁厂提供源源不断的强劲动力。
还有一个是烧热水的烟囱。
短袖陆军夏军装,头戴安全帽的朱翊钧,和张居正一行人先参观炼铁车间。
这里就像传说中的火焰山,隔得老远就感受到热气扑面而来,把你紧紧包裹。
一条条传输带,把粉碎好的铁矿石,从远处传送过来,投进熔炉里。
滦州钢铁厂厂长刘建平,在旁边介绍道:「皇上,张相,诸位上官,这些铁矿石是从北边的遵化丶迁安采出来,顺着滦河运下来的。
煤是我们自己采的,还有开平煤矿那边运了一部分过来,先炼成焦煤,再运到炉子里点燃使用。」
朱翊钧问道:「遵化丶迁安的铁矿石,品质可好?」
「回禀皇上,还行。但是比起天竺运过来的铁矿石,还是差了点。只是天竺那边的铁矿石,有一船没一船的,一点都不稳定。」
朱翊钧点点头:「天竺铁矿石能炼出乌兹钢来,品质确实好。同安伯俞大猷正在打通天竺的海路,相信用不了多久,来自天竺的铁矿石,会一船又一船地源源不断运过来。」
张学颜忍不住问道:「皇上,遵化丶迁安有铁矿,我们为何要舍近求远,运天竺的铁矿石回来用?」
「张长史,因为天竺铁矿石品质好。」刘建平答道。
「不,不止这麽一个原因。」朱翊钧扫了一眼,指着随从里的杨金水说道,「金水,你给大家说说,其中的关窍。」
「遵旨。」杨金水拱手应道,「皇上,张相,张长史,诸位同僚。刘厂长刚才说的天竺铁矿石品质好,是重要原因之一。
站在他的立场上,矿石品质好,炼出的钢铁品质也好,当然愿意用天竺的铁矿石,无可厚非。
不过站在少府监,站在大明商贸往来的层面上来看,还是不够的。」
众人都转头看着他,安静地听着这位少府监太监,号称大明第一点金手,被工商界称为财神的杨金水,娓娓讲述着。
「我大明的丝绸丶瓷器丶茶叶丶玻璃器皿等货品,在天竺十分畅销,卖得也极贵。但是天竺除了金银珠宝,只剩下棉花和粮食。
棉花可以运回上海纺织棉布,粮食可运不可运,毕竟南海地区的粮食,已经让东南的粮价下跌了四分之一。
因此,能从天竺贩回大明的东西不多,往来贸易十分不平衡。我们拿着那堆金银珠宝,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穿,在实业经济用处不大。
如此不平衡的往来贸易,长期是不行的。我们必须从天竺运回实实在在的东西来,来提升我们的工商实业。
天竺的铁矿石就是一个非常不错的选项。」
杨金水顿了顿,继续说道:「天竺铁矿石从万里之外海运回来,其实细算成本,比遵化丶迁安的铁矿石要便宜。」
众人一片哗然。
万里之外运来的铁矿石,怎麽会比一两百里外的铁矿石还要便宜?
张居正先是疑惑不解,猛然间灵光一闪,领悟到了。
「杨公公说得没错。细算成本,遵化迁安的铁矿石,真的不比万里之外的天竺铁矿石便宜。」
张学颜丶胡如恭等人面面相觑,张相,你这帐是怎麽算的?
张居正迎着众人的目光,开始算起帐来,「遵化迁安铁矿老夫没去过,但是想必跟开平煤矿一样,设施齐全,待遇优厚。」
胡如恭点点头:「张相说得没错。遵化铁矿本官去过,确实跟开平煤矿差不多,就连会堂丶食堂和澡堂修得都几乎一模一样。
工人有六七千,加上家眷近两万人,吃的穿的住的,跟开平煤矿无异。」
张居正继续说道:「如胡抚台所言,遵化铁矿也是运用机器,尤其是那个蒸汽机。其它成本不贵,花在工人身上的钱却不菲。
在天竺,卖给我们的铁矿石,想必都是商人从当地土着首领收上来的。」
杨金水连忙补充一句,「张相,当地土着首领叫土公。而今天竺名义上有莫卧儿苏丹一统,实际上各地土公自行其是,如东周春秋。」
「好,就是当地土公,他们如何开采铁矿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