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蹊的穿戴和肩上背的那个半新不旧的单肩包,怎么看都不像是明星或者练习生。
“或许是谁家的助理吧?”
“哎这助理也挺好看的,身材真好!”
“可惜戴着口罩,不知道长得怎么样……”
“你管那么多,身材好就够了,光看腿就够看一年的!”
几个女孩叽叽喳喳的说着,谈论到刚才年轻帅哥的身材的时候,又笑成一团。
李蹊对这一些却没有丝毫关注,他现在脑袋里除了愤怒暂时容纳不下其他情绪,瞧着脸嫩,但是眼神却半分也不见服软,垂着的眼睛里还带着一丝不甘,眉峰拧着半天没松开。
公交车很快就来了,没等那几个女生上前来要签名,李蹊就上了公交车,摘下口罩的脸很是让那几个女生惊艳了一把,但是也没有机会再追上去了,几个人心里都生出几分后悔来。
李蹊这段时间都在公司封闭培训没能出来过,这会儿瞧着路边的商业街都有点恍惚,尤其是路过那些巨幅广告牌的时候,目光停留的更多。
他脑袋抵在车窗上,玻璃倒影里那双眼睛格外的亮。十七八岁,稚气未脱,但是已经初现少年人的英气,一双眸子带着野心的生机勃勃。他盯着那些一晃而过的海报,眼神复杂,能在那样发光的位置上留下巨幅海报,一定不会再缺钱了吧?而且还能被那么多人看到……能被那么多人瞩目啊。
路过市中心的时候毫无例外的堵车了,他抬眼就看到广商的led大屏幕上正放着当下流行的一个选秀节目,节选了精彩片段反复重播,一群少年少女正在挥洒汗水、热舞青春。等了一会就瞧见和他同队组合跳舞的视频,但是他的身影已经被删除的干干净净--或者说,带着他的脸的镜头,已经都不见了
李蹊嗤笑了一声,拿胳膊枕在脑后闭上眼不再看了。
果然还是不行啊……
两个多月的努力,就像是做了一场华而不实的梦。
李蹊家也在市区,不过是一南一北,位置也比较偏僻,周围都是些上了年岁的筒子楼,和对面别墅区隔着一条护城河,但是无论从生活环境和治安上,都是天差地别。
李蹊走进自己家那个小单元,刚走到二楼就闻到刺鼻的油漆味,他拧了一下眉头,快步跑了上去,瞬间黑了脸色。他家门口被泼了一桶油漆,旁边墙上和门上更是乱七八糟地写着一些血淋淋的大字,无一例外都是催债的。
他掏出钥匙几次才把门打开,进门之后的气味也没比外面好上多少,屋里都是酒味儿,劣质酒瓶横七竖八地摆了一地,还有一瓶半开的啤酒倒了撒了一些出来,他爸就躺在地上醉的半死不活,衣服被酒弄脏了也毫无察觉,皱巴巴地衬衫裹在身上,带着皱纹的脸眉头紧拧,喃喃自语,离近了又一句也听不清。
一个小时之前,他还在听公司的规划,甚至有可能登上那个光鲜亮丽的舞台,但是不过是一个小时的车程之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境地。
两边环境鲜明对比,差距大的让人感觉像一场讽刺。
他爸那支随意在地上扔着的手机响了,李蹊顿了一下,还是上前接起来,刚“喂”了一声就听到对面人一串质问。
“李老师,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来上课?我们一节小提琴课可是好几百,您昨天说有事,我就不说什么了,怎么今天还有事啊?”电话那边是个中年男人,上来就没客气带着火气一顿呛白道:“您是艺术家,就算是国际上拿过奖,也犯不着在我们面前摆谱吧?而且拿奖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不是,我们可是给了钱的,又不是白学!”
“对不起,我爸他……现在不太方便。”
“什么?不太方便?!你给我开什么玩笑呢,你让他接电话!”对面的人扯着嗓子道,“我知道了,他又喝醉了是吧?!就这样还是艺术家呢……我呸,真是脏了艺术家这个词儿!”
“对不起。”李蹊干巴巴地又说了一遍。
除了这句话他别的一句解释也说不出来,眼角余光瞥在地板上,他爸还醉地不省人事躺在地板上狼狈的没一点形象可言。
“得了吧,你跟李先生说,我们不学了,学费也不用退了,剩下的那点钱让李先生留着买酒喝吧!”那边冷嘲热讽道,“我家小孩跟着他也不知道能学出个什么来,你们先做好自己再教别人吧!”说完就挂了电话。
李蹊握着手机指节攥地发白,脸上火辣辣的。
他把电话放回桌上,深吸了口气,把烂醉的父亲从地上扶起来,让他躺在沙发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替他擦了把脸。
那是一张带着些沧桑和皱纹的脸,但是看得出曾经的风采,只是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已经变了,上了年纪的男人没有以前那样注重保养,五官的清隽尚在,但是这幅身体要比当年弱上许多,原本整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夹杂了银丝散落下来,鼻梁上戴着的金丝边眼镜也歪歪斜斜地挂在耳后,嘴角紧紧抿着,睡梦里也带着痛苦。
当初一个蜚声海外的小提琴家,怎么就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李蹊想不明白,估计他父亲也想不明白,所以他现在只能沉浸在酒精的麻痹里,让自己暂时遗忘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