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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竟果真缓缓伸手摘下了面上的半张面具。

众人这才看清他的面容。

他眉眼疏朗鼻若悬胆,左脸至鼻梁处却赫然横有一道刀疤,为那张脸增加了几分阴郁。不,不对,阴郁的是他本人的气质,与刀疤关系不大。

当他看向方柳时,就连脸上的疤痕都柔和了。

这人便是杜影齐。

杜影齐痴痴凝视方柳,双眼一眨不眨,似是害怕对方是转眼即逝的梦境。良久,他喉头动了动,这才缓缓开口,呢喃道:“阿柳,你变了。”

……“阿柳”?

一旁的闻行道目似寒冰。

方柳眼底古井无波:“杜影齐,你与从前一样。令人作呕。”

不过眨眼之间,事态变成现在这样,邹老夫人和明新露面面相觑,满脸疑惑。

明新露问:“这位……竟是方公子相识之人?”

方柳:“不熟。”

杜影齐不语。

他顾得上看方柳,哪里还有心思反驳对方说的话。

随杜影齐来的两名属下低声唤了句:“家主……”

杜影齐回过神,冷眼看向他们,两名属下顿时噤声,他们手中的胡县令却仍在呜呜咽咽。

杜影齐重新看向方柳,他指着被堵住的胡县令,问道:“阿柳,这是你认识的人?”

方柳未理会他,而是看向邹老夫人和明新露:“老夫人,四公主,此地嘈杂,二位可先离开,避免被误伤。”

邹老夫人:“那胡县令……”

方柳唤:“陈安。”

陈安抱拳:“是!”

说完不等方柳吩咐,便走到胡县令面前,将对方拎了起来。押着胡县令的人观察杜影齐神情,见他没有异议,便也不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安将胡县令带去后院。

邹老夫人和明新露便也离开。

离开前,明新露不安回首,担忧地看向方柳,可直到她眼中没了众人身影,方柳也未曾回头看她。明新露压下心中失落,搀扶邹老夫人回到了主院屋中。

院中人少了一半,杜影齐始终盯着方柳,却不敢上前,只问道:“阿柳怎么会在此地?”

方柳漠然:“与你无关。”

正是杜影齐方才与邹老夫人说的话。

杜影齐不仅不怒,反而因为方柳与他对面交谈一事而万分愉悦,自顾自地说道:“我来此地是为了寻人的,未曾想能遇见你,今日不该穿这身衣裳的。”

方柳:“杜家主寻得人并非胡县令罢。”

“是,阿柳还如少年时一般聪颖,从前我们玩乐,阿兄便时常输给你。”杜影齐眼中露出怀念的神情,“我要寻的人已死,故而需盘问临堤城的县令。”

听他句句唤“阿柳”,如今又自称“阿兄”,闻行道手中的纵夕刀发出铮鸣之声,足以窥见主人心境如何。

旁边的赛雪和依风也冷了一双美眸。

唯有方柳,仍旧漫不经心,没有丝毫反应。

“既然只是盘问,为何不直说?”方柳反问,“还是当天下人都是你杜家的?”

还是当天下人都是你杜家的?

这话,方柳刺伤杜影齐脸时也曾说过。

杜影齐痴看他面容,脑海中一阵恍惚。

第57章 过往

方柳初识杜影齐时,时年十六。

正是青涩白衣少年郎,一剑回眸,名绝四方。

当时的杜影齐只二十三岁,虽然掌法超强年轻有为,却还不是杜家的家主。那年杜家的内部争斗严重,他被卷入其中,中了叛徒诡计,被杀手追杀至莺州境内。

经过多日的追杀奔逃,杜影齐早已浑身伤痕累累手筋寸断,使不出一丝内劲。

这境遇,一旦被人发现,可以说是毫无反抗之力,性命堪忧。为了不让被人寻到,杜影齐只要蓬头垢面扮作乞丐,流落莺州内的官道上。

一开始还只是假扮乞丐,后来因伤势惨重、饥肠辘辘,竟也和真乞丐没甚差别了。

方柳常救人于水火,恰遇杜影齐在萧然山庄管辖的范围内落难,便顺手救了这走投无路之人。

那年叔父方振宇还未过世。

他得知杜影齐身份后,没有阻止方柳与对方来往,同样仗义地出手相助,将人安置在萧然山庄内。

追杀杜影齐之人不敢在萧然山庄的地盘上有所动作,只能恨恨等来对方身体养好的消息。

于萧然山庄养伤的日子,是杜影齐此生中最好的光景。

只因能与方柳朝夕相处。

彼时的方柳年少聪颖,虽比同龄人心智成熟,却也有鲜衣怒马的张扬。心似朗日,志如秋霜,满怀侠肝义胆,仗剑敢指苍天。

放眼整个摇风县乃至莺州境内,就没有不倾慕他少年风姿的。

同是江湖中人,本就容易惺惺相惜,方柳对杜影齐同样赤诚相待。在武学上得到对方几次的指点之后,便真心实意唤对方一句“阿兄”,将其当做异姓兄长看待。

正所谓知音难觅。

那段时间,方柳与杜影齐无话不说,两人谈武功、谈江湖,谈时势造英雄,也谈位卑未敢忘忧国。无论方柳说出何等大逆不道之言、惊世骇俗之话,杜影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