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再聪明，也只是小孩子，他们没有见过太多太复杂或是太阴暗的世界。

而顾星阳，就是聪明小孩子当中更聪明的那种。

但是就算是这样，也只是小孩子而已。

他清清楚楚看到了，因为他的病，千里有多艰难，有多苦苦支撑着。

化疗很痛苦，有时候他难受得睡不着，又不敢让千里知道，怕她担心，于是就闭着眼睛继续装睡。

所以他清清楚楚看到了，千里几乎每天睡觉的时间，都不超过四个小时。

她每天就睡三个多小时，画稿，当代驾，还要上班。

可是就算是这样也没有用，他的

医药费实在是太贵了。

他甚至还听到了韦阿姨和家里人打电话的时候，说起主家最近很是艰难，所以暂时发不出工资，她也是心疼这对母子，所以现在等于是不要工钱的打白工。

这一切，顾星阳都清楚得很。

所以，在病重的那一瞬，意识消失之前，顾星阳其实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自己终于不用再因为生病和治疗而痛苦了，而千里……也终于不用再为了他的医疗费而煎熬了。

但是等到自己再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依旧活着。

还身在有着诸多仪器的icu病房，身上接满了各种管子和

线。

他很痛苦，很害怕，在那样的状态下，其实没有办法思考更多事情。

但是在见到了千里时。

顾星阳像是忽然恢复了正常的思维，忽然能够思考了，他在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已经在icu住了多久？这会花掉千里多少钱？

再然后，就要转院了。

他没有问千里，但是医生看出他的紧张，安慰他不要担心不要害怕，他会转院去很好的地方，比这里好。

是海城最高档的医院，医生还安慰他一定会好起来。

顾星阳心里就更加没底了，最高档的医院，千里哪里来的钱？千里究竟做什

么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他看到了那个男人和千里紧握着的手。

他知道千里喜欢那个男人，但也知道那个男人对千里是不对劲的。

所以……

“你哪来的钱？妈妈，你做什么了？”顾星阳声音都哆嗦了。

他在平时，总是叫她千里，像个小大人一样，只有在害怕的时候，叫她妈妈。

他现在，很害怕。

顾千里轻轻将他拥着，亲了亲他的小脸，轻轻笑着，问道，“小家伙，你在害怕什么？害怕妈妈把你给卖了吗？”

顾星阳没有做声，但嘴唇抿得紧紧的。

他的确害怕，他有很多猜测，其中

之一就是……千里负担不起了，于是不管他了，把他给他爸爸了。

而另一个就是，他担心千里因为自己的医药费，受到什么欺负。

顾星阳希望自己是大人，但是顾千里眼里，他永远是孩子。

顾千里没打算和孩子讨论自己的私生活，但又不想说话，就半开玩笑地笑道，“放心，你是妈妈最珍贵的宝贝，妈妈就是把自己卖了也不会把你卖了的，妈妈就是……找人借到钱了。”

顾星阳将自己的脑袋埋到顾千里怀里，声音闷闷地从她怀里传来，“秦莫吗？他为什么要给你借钱？他好像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