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恒很专注地听这个故事,听到后面下意识地去看笑白脸上的笑容,那笑容在这一刻僵硬得很,确实只是个习惯性的笑容。
不过笑白脸上僵硬的笑容倒是慢慢柔和了起来:“其实算起来,我在那里只呆了一年不到,姐就遇到了马戏团,然后救了我们。所以我就在这里了。不是什么复杂的故事,没什么值得详细说的。”
卓恒又叹了口气,两个人又安静下来看海。
“你有兄弟姐妹么?”笑白这么反问。
“我也有个弟弟,但是我找不到他。”卓恒愣了一会儿才回答,“不是个很长的故事,你知道的,我是个西格玛种,人类异种化实验的……算是成功品吧。最开始到底父亲是怎么跟我们说的,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父亲抱着我和弟弟一起进到实验室,然后就开始了……无穷无尽的实验。”
笑白这一回很专注地看着卓恒,安静地听他讲下去:“实验的话……或许痛苦程度跟你在马戏团也没有差很多。只不过明明是自己的父亲,我哭着求他放开我的时候,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多给我一个。
后来又一次,我突然察觉到自己好像有力气、能够挣脱开周围的东西的时候,我没控制住发疯的情绪,把研究所烧了。我那时候恨我父亲,所以也是那个时候……我杀了他。再后来,有人跟我说,假如我就此罢手,并且愿意在名义上站在他们那边,他们就想办法把我弟弟变回人类。”
笑白几乎是忍不住地嗤笑了一声。
卓恒并没有恼羞成怒,只是懊悔地垂下头:“你一听就知道不能相信对么?现在回想起来,会相信那一切的我真是蠢到家了。他们没有试图恢复我弟弟……大概只是把我弟弟冷冻起来了,然后有一天,设备故障,我弟弟也逃走了……但是没有来见我,大概是恨我一直没有去救他吧?”
“你……没必要想这么多。”笑白徒劳地安慰了一句,“或许他只是没找到你,或者不方便去见你……再或者……”已经死了。
不过笑白即使打住了最后那句猜测。
“不……他一定能找到我,因为他杀了晨阳。”卓恒想了想,似乎是怕笑白不相信这一句话,从口袋里抓出一串钥匙,把那个巴掌大的盒子装钥匙扣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叠涂鸦给笑白看。
笑白在看到涂鸦的第一页的时候就彻底愣住了。涂鸦的画风很乱,看得出不是学过绘画的,只是那种随手乱涂火柴人样的涂鸦。螺旋、乱线和歇斯底里涂黑的阴影在这些涂鸦里面被用的很多,让这个画面看起来阴暗而且压抑。
在笑白手里的第一张画儿上,画了一个人,那个人的肚子上一团乱线,从那一团中伸出来一条,从他的脖子边儿上绕了一圈,不知道伸向画面上方的什么地方。
——毫无疑问,这是晨阳的死状。
笑白盯着这幅图看了一会儿,随即突然回过神一样飞快翻到了下一张。第二张是两个罐子,罐子里各有两个简笔画的火柴人,旁边还有一个穿了很大外套的火柴人,带着两个圈儿拼起来的眼睛,右手拿着一根试管。这个人似乎是在笑,因为嘴巴咧开得很大,可是咧开的嘴里密布着恐怖的尖牙。
再下一张是一个小火柴人,坐在一大团火堆里,眼睛处伸展出来的大量线条大概说明他是在大哭。
继续看,有一个小一些的火柴人,两只胳膊连接着那个穿大外套的人的脖子。
然后是一个孩子,坐在一个球上哭。
再向后的涂鸦已经更加乱,粗略地看不出什么了。
最令笑白完全说不出话的是,这些涂鸦的纸张边缘都已经开始泛黄了,明显不是最近才画的,至少有了五六年的历史。
“我母亲的遗物。”卓恒相当惨淡地笑了起来,“她在我和弟弟被父亲带走之后第三个月就自杀了。大家说我们俩被抱走之后她就发了疯,然后开始到处乱涂乱画,我后来回去,把那些墙壁上的、书本上的画都拍了下来,缩印成这样。再然后,我突然意识到,这些画上的内容……都真的会发生。
我母亲总是说,一家人都是要在一起的,所以她的画里面的事情,也一定是我,父亲,还有弟弟相关的……多亏这样,我才察觉到杀了晨阳的人是我弟弟,然后我意识到,他已经不在研究所了。”
“预知画……”笑白呆了好一会儿,这艰难地挪动着嘴唇把接下来的话说了出来,“她……其实,其实是异种?!”
“嗯。”卓恒没想到笑白关注的重点是这个,稍微笑了一声。
笑白无意识地握住一把沙子,再松开,再重复了两次,终于冷静了下来:“所以说,她……母你亲其实是异种,而你和你弟弟都是人类和异种的混血。等等,这就是说很有可能,这才是移植实验唯独在你们两个人身上成功的原因——因为作为受体的你们根本就不是人类,是人和异种的混血,所以才没有死于排斥反应……这就是说,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一例真正成功的西格玛种?”
笑白自己说完,突然意识到只有这样才是合情合理的——
就算当初的第一研究所被卓恒失控烧毁、资料几乎都损失了,但是当时的研究员并没有全都死去,要让经手过实验部分的研究员还原